穿山甲吃饱喝足,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道:“关于司素流啊,那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
众人围坐一圈,都打算好好地听一下。
忽然,白越看见白川伸手捂住了脸,然后微微起身,似乎要走的样子。
白越心里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
从进门开始,她观察穿山甲和白川的对话,姿态,神情,感觉这是一个不怎么和人交往的人。也十分符合他的特征,要不是天天在泥巴地里打滚,怎么能练出如此的挖洞技术。
所以这个人,应该是沉默寡言的。
而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要么,就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要么,平时不说话,一旦找到机会,就会长篇大论,滔滔不绝,把平时攒下来所有的话,都一气儿说完。除非你把他打昏打死,要不然的话,谁也别想插上一句话。
想及此,白越猛地站了起来。
大家都吓了一跳。
简禹道:“怎么了”
白越从腰包里拿出一块银子,又拿出一块银子,又拿出一块银子。
大家还是不明白她要干什么,难道要批发点面具回去。
白越道:“前辈,你要是一百个字把事情说完说清楚,三个都是你的。两百个字说完,只有两块。三百个字说完,只有一块。超过四百个字,就一个都没有了。”
穿山甲愣住了。
大家也愣住了。
半晌,白川发出一阵丧心病狂的笑声,然后使劲儿拍了拍穿山甲的肩膀,差一点把他拍到桌子底下去。
白越坐下,穿山甲站了起来。
他长时间的沉默,沉吟,斟酌,终于,缓缓开口道:“以前下墓的时候司素流是我小徒弟,小鬼心狠手辣,差点害死我们。我要清理门户。”
穿山甲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头算字数,说完之后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麻溜的伸长胳膊,将三块银子都扒拉向了自己,装进了怀里。
众人回味了一下,才回味过来。
邱婉婉第一个不可思议道:“司素流是你徒弟,那他什么时候练得葵花宝典”
穿山甲愣住了:“葵花宝典是什么”
“不是不是。”邱婉婉连连摆手:“不是葵花宝典,就是,他什么时候开始不男不女的”
一听这个,穿山甲嗨一声:“司素流不是十二族的人,是大周人,小时候家里穷,被送进宫里当太监。然后又吃不了苦跑了,跟着十二族的商队来了草原。”
众人都惊呆了。
“不对啊,那他不是十二族的人我看他挺像啊。”白越道:“十二族的人,怎么可能让一个大周的人做族长呢”
十二分之一的族长也不行啊。
“哦。”穿山甲道:“他爹是大周的,他娘是十二族的。他像他娘。”
众人恍然,原来是这样,这还是说得通的。
穿山甲指了指自己脸上戴着的面具:“我脸上这疤,就是那一次弄的。”
没人要求看一下穿山甲脸上的疤,揭人伤疤是不厚道的事情。
白越奇怪道:“听说司素流当族长有些年了,他给你做小徒弟,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吧。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清理门户,偏偏这会儿清理门户呢”
“是啊很多年啦。”穿山甲略仰起头,怀念起自己的青春时光,然后道:“我这人不太记仇,过去就算了,反正最后我们也没死。可是这几天我才知道,他差一点害死了我们,还害了林妹妹的两个徒弟。”
林妹妹的两个徒弟。
众人都反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那说的岂不就是林老太太和案件中的林锦记和吕家。原来不是儿子,都是徒弟,而她跟着林锦,可能是因为正巧同姓。
林是一个大姓,碰上同姓很正常。
穿山甲有些看不出年龄,而林老太太在出事后遭受了重大打击,听众人说一夜之间老了很多岁,但是也不好分辨到底谁大谁小。谁是哥哥谁是妹妹。
众人都觉得还好,林妹妹就林妹妹也无妨,但是白越就不行了。
穿山甲的林妹妹一说,她脑子里顿时涌现出林老太太拿着锄头葬花的样子,林老太太一边葬花,还一边看着她,一张嘴,是不知哪里腔调的一句曲儿: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白越面色古怪的喝了一口水压了压惊,她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可能会做噩梦。
穿山甲叹口气道:“我前些日子一直在外,也是才知此事。既然知道,不能不管。你们都是无端牵扯进来的,与此事,与司素流更无关系,因此想让你们避开。”
林老天天也是这个意思,让他们少管闲事。
“问题是,你也没让我们避开啊。”白越奇怪:“就简禹收到一张画儿,上面画个穿山甲,一个字儿都没有,怎么是让我们避开了”
穿山甲的脸色一僵,看向白川。
白川认真点了点头。
“是的,你不说,别人是不知道的。”白川道:“这不是地下,你在门口画个虫,人家就知道这似乎鼎鼎大名的穿山甲踩过的点。这一群孩子连江湖人都不是,哪里知道穿山甲是什么,又哪里知道你和地下的那些回避的规矩。”
原来那个穿山甲真的不是石问天,众人都很惭愧。
穿山甲想了想,终于点头道:“是,这是我的问题。”
所以其实,这是一个有代沟的误会。
众人和司素流一点交情也无,自然不会去趟这浑水,纷纷表示这是你们上一代的恩怨,我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穿山甲本想今晚再进宫给司素流一个痛快,但是想想宫中现在一定严防死守,白川这边又着急,便决定还是先陪他走一趟,等回来再收拾他不迟。
为了对穿山甲表示感谢,白川帮他跑了一趟,不能帮他清理门户,但是帮他给司素流和孟蓝各留了一张纸条。
孟蓝桌上的是,林锦记血案,凶手是司素流。
司素流桌上的是,等死的滋味不好受吧,放心,等不了多久了
白川进宫,自然不必像穿山甲这么折腾,他去了又来了,无人察觉。
这一夜,孟蓝和司素流都没睡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