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水晶灯流淌着神圣璀璨的色泽,高悬于拱形穹顶之上。
细碎的光芒缓缓流转,划过墙壁上栩栩如生的古典壁画。
许多教堂都建立在墓群旁边,上帝之城的中心大教堂也不例外,冰冷的十字架被雪一般的月光照亮。
一边,是沉静的教堂。
一边,是荒凉的公墓。
几乎所有上帝之城的市民都渴望死后能够体面的入住中心大教堂旁的这片墓地,可大多数死在自由日的人,结局只有一个。
被焚烧,变成灰烬。
在神圣庄严的教堂结婚,是许多年轻女孩的梦想。
教堂的最前方摆着古典钢琴和管弦乐器,正有身着白袍的人奏响音乐,庄严肃穆。
钢琴与木管乐器的优雅混响糅合在一起,速度徐缓。
他们身后,是被白布笼罩的巨大雕塑。
那是他们信奉的神。
古怪的是,神像被遮了起来。
音乐声中,洁白的纱裙拖拽到地上,象征着真诚与纯洁的礼服婚纱如同虚幻的洁白泡沫,堆叠在一起。
前排坐着数个身着婚纱的年轻的女孩们,她们的面容笼罩在白色纱幔下,看不真切。
手里好像捧着什么,红的,不像鲜花。
眼前的画面,像在教堂举办一场婚礼。
唐柔和阿瑟兰悄无声息地从融化了锁的后门处钻进去,扑面而来是一股浓郁的酒味。
仿佛这座教堂被烈酒冲刷过,光呼吸着这里的空气,都让唐柔觉得微醺。
她和阿瑟兰蹲在座椅后面藏匿着身影,悄悄向前看去。
这是一场没有新郎的婚礼。
却有好几个新娘。
奏乐结束,她们提着裙摆站起来,步履不稳。
神情都不太对,看起来有一些癫狂。
有人掀起头纱,脸上带有迷幻的神情,痴痴地仰望遮着白布的巨大神像,朝她们的神跪拜,迷离又如痴如醉。
阿瑟兰捏着鼻子,“为什么那么大的酒味?还有前面那些穿着婚纱的女的,难道都喝酒了吗?一个个看着怎么站不稳一样?”
唐柔皱眉,忽然想到了什么,“在古印加文明中,有一种献祭仪式,被献于神明的少女们在被祭祀选中后,制作成木乃伊。”
“而在献祭仪式前,她们会在死亡降临前的长达九个月的时间里,不断地摄入大量酒精和古柯叶,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酒和古柯?”
“嗯,灌酒,加麻醉,这样可以使她们在被献祭的那一刻感受不到任何痛苦,甚至会体验到欢愉。”
所有信仰非正统宗教的少女们,都渴望成为神的祭品。
被祭司选中,变成献祭品,是她们的荣光。
让她们能从普通人中脱颖而出,被精心照料,成为天选之子。
被选中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
因此,祭品们绝对不能流露出恐惧和悲伤,任何惶恐于或眼泪,都是对神的不敬。
细看会发现,不远处那些身着白色婚纱的少女们都流露出如痴如醉的笑容,她们的精神早已被酒精和古柯叶腐蚀麻痹,变得浑浑噩噩。
而这座城市的人,早已被洗脑,将神和古怪的新宗教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
他们眼中流露出对神像的病态痴迷与癫狂,让人感到心惊。
宗教崇拜,本身就带着不寻常的味道。
任何过度崇拜,都可以被视作心理疾病。
“可是……神的祭品为什么要穿婚纱?”
阿瑟兰蹙着眉,满脸不理解,“婚纱不是结婚的时候穿的吗?”
唐柔摇头,“我也不清楚。”
没人知道为什么,只有神意志的带行者知道。
想要结束这一切,其实有一个更加简单粗暴的方法,唐柔完全可以让月直接毁掉这里。
让颁布杀戮日与自由日的牧师,消亡在纯白色的丝线当中,让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停滞。
可是,然后呢?
牧师消失,然后呢?
宗教就会消失吗?这种癫狂的信仰就会从这座城市的人们心中消失吗?
不会。
社会是什么?
社会是名词。
它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一种约定俗成俗成的概念?它虚无缥缈?还是拥有实质?
即便城市崩塌,社会仍然在,即便掌控城市的人消失,社会依然矗立。
它不以时间推移,不会消失,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同样,这些癫狂的信仰也是。
只要有人,只要有海,这些诡异而病态的力量崇拜就不会消失。
除非,能找到源头,知道这一切究竟为什么会发生。
唐柔和阿瑟兰悄悄从后门处出来。
不远处的墓地旁也汇聚着一群人,他们没有进入教堂的权利,却可以在教堂周围徘徊。
那些人身材消瘦,面颊凹陷,像会动的骷髅。
这座城市的物资并不丰富,甚至匮乏的可怜,因此大多数人都体型消瘦,即便城市维持着正常的运行,可交通的闭塞还是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等唐柔看清他们在做什么,头皮都麻了。
那些人拔出了墓地旁的杂草,伸手抓向草叶根茎,在舔咬上面的土块。
他们在吃墓地的土。
“……你说,什么样的人才能进入这片墓地?”
阿瑟兰搓着胳膊小声嘀咕,“我知道的不多,听说一般是跟教堂有关的,那些牧师,还有信徒,另外就是祭品们的父母,拥有进入墓地的资格。”
所以,还是和这个古怪的宗教有关。
吟唱已经结束,大牧师消失在教堂中央。
他是这个城市最神圣不可侵犯的人,不久前,唐柔通过便利的嗅觉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牧师和旁边酒吧里声音动人的乐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那些人仍然在吃土,神色也带着病态的痴狂。
阿瑟兰忍住汹涌的胃酸,嘴角抽搐,“这算是封建迷信吗?”
唐柔却感觉不太对劲。
向……海神祭献?
科技发展至现在,高等教育早已普及。
更何况,上帝之城的城市状况运行良好,基础设施完备,拥有高等学府和独立供能系统,高楼大厦等红酒路,科技发达。
教堂里面那些人看起来举止斯文,教堂外的人也不发身着西装有人玩着腕脑的城市白领,绝对不是低等文明城市。
这种地方,怎么会催生出如此愚昧的信仰?
是什么蒙蔽了他们?
唐柔沉着眸,轻声说,“去找那个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