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一直很安静。”
一个高大的男人推着银白色大半人高的金属押运车,拿着权限卡刷开了实验室的门。
“请问您要进行电机实验吗?”
门禁处的项目秘书站起来,挂着温柔得体的标准笑脸,向他欠身,
“您需要在这里登记一下。”
等他转过身来,露出那张脸,秘书愣了愣。
这张脸是诺亚的知名教授,拥有高级头衔的特级实验体项目负责人。
项目秘书连忙道歉,“对不起,刚刚没认出教授,您可以直接进去,不需要登记。”
高大的男人又点了点头,秘书关切地问,“您的嗓子不舒服吗?需要我帮您呼叫医务处吗?”
那人按了按喉咙,摇头,随后不再理会殷勤的项目秘书,推着押运箱朝实验室走去。
越过狭长的、没有窗户的全封闭走廊,走到电击实验室深处,他打开了押运箱的舱盖。
“唔唔!”
里面发出了混含不清的声音,听起来像被人捂住嘴巴又急切想要发出求救信号的样子。
一个嘴上缠了无数道胶带的人正在拼命挣扎,而那张脸,竟和高大的男人一模一样。
这次的电击实验,十分草率。
没有无菌操作,也没有助手,男人一个人操纵实验,一个人观察,一个站在玻璃外欣赏。
被实验的物体,从深海中捕捞出来的异种生物,变成了人。
他将那些操纵杆调到他曾经试过的指标,兴致勃勃地看向玻璃,还没来得及欣赏就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怎么瞬间就死了?
他还没来得及看呢。
他记得那些人在做实验时,总会在外面边看边记录,还能有时间慢慢观察,露出赞叹的表情。
为什么这次不行?是他操纵的不对吗?
——“目前没有发现攻击性。”
项目秘书正坐在办公室后,飞快地补妆,听见不远处响起了叮咚一声。
封闭的实验室大门打开,高大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秘书连忙藏起了粉饼,站起来殷切地问,“教授,实验结束了吗?”
今天的实验怎么这么快?
男人两手空空地走出来,朝她转过头点了点。
本想抬步离开,却听到项目秘书又问,“您的手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男人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指尖发红。
一滴血。
这倒是失策了,毕竟它们之前被电击的时候是不会流血的。
没办法,他只能在手指上制造一点伤口,让这滴血的出现变得合情合理一点。
“您怎么受伤了?”
秘书已经从服务台后走了出来,绕到他身旁,托起那只受伤的手,仿佛很关切很心疼一样说,
“今天没有助理协助您吗?我这里有消毒工具和创可贴,让我帮您处理一下伤口吧。”
男人视线下移,落在指腹上那个直径不过一厘米左右的细小伤口上,若有所思。
这样,就算受伤吗?
那它们平时遭受的那些实验呢?
他抽开手,秘书愣住。
转而又露出体贴的笑容,“我看您空着手出来,是里面的实验体没通过测试吗?”
她笑容甜美,娴熟地问,“需要我联系转运处,将尸体作为饲料送到饲料处理中心吗?”
饲料?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甜美的笑容上。
这一次警报的安全警戒拉满了所有区域。
甚至连高级职称办公大楼都没能幸免,全部封锁起来。
因为它,可能是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
“听说诺亚的潜行者是他们安全员中的最高等级,一般是秘密逮捕或者猎杀,这个数量又这么多……所以,应该是出大事了。”
每隔几米就出现的监控摄像头闪烁着红光,唐柔一边走路,一边佯装闲聊般对阿瑟兰说,
“白天不方便,我晚上出去找,我总觉得,那个所谓的观察区跟诺亚的实验体分不开关系。”
阿瑟兰问,“为什么要晚上去?”
“白天人太多了,而且……”唐柔微笑,“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是天黑了做比较好。”
两个人在电梯口分开,各自回房间。
刚走到拐角处,就看到有两个男人站在走廊边缘,拥抱在一起。
身体紧紧地贴着,看起来像在接吻。
唐柔有些兴奋地想,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视线慢吞吞地离开,这种雀跃的心情在看见被抱住的那个人迅速干瘪下去,露出衣袖外的胳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像木乃伊一样皮贴着骨骼的干枯模样戛然而止。
她的笑容僵死在脸上。
男人松开手,骨架哗啦一声掉在地上,额头上有个森然的圆洞,看起来脑髓已经被吸干了。
这是她在海边见过的那种生物。
唐柔拔腿想跑,男人却在这时转过了头。
竟然是……亚伯。
“呀,被发现了。”
他露出了有些尴尬又有些苦恼的神情,朝她走近一步,“唐小姐,真不好意思,被你看到了进食的画面。”
他每前进一步,唐柔就后退一步,警惕地问,“你是谁?亚伯呢?他死了吗?被你吃掉了吗?”
“我就是他啊。”
他红着脸,有些紧张,“唐小姐,我包含了他,拥有他的全部记忆,我还记得我们之前在烤肉店相处的点点滴滴,那次我太笨了,但现在的我比原来更加完美……唐小姐,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吗?”
所以亚伯竟然死了吗?
唐柔猛然想起那天在诺亚黑塔见到亚伯时,所有人都因意识干涉而认为她是姜媛媛,只有亚伯认出了她。
所以这个东西没有被意识干涉,是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亚伯,而是海里来的那种,奇怪的可以变成人的粘液状生物。
唐柔又后退一步,亚伯脸上露出了伤心的表情,“唐小姐为什么这么抗拒我呢?明明上一次和我们还相处得很融洽。”
融洽吗?
他一提到上一次,唐柔就清晰地想了起来,那次在未来纳西索斯的世界当中,亚伯并没有死。
他是以扭曲形象出现在那个世界里,证明当时的他还在现实世界当中活着。
可现在,亚伯竟然死了。
唐柔联想到广告牌上那个被改变的啤酒广告,隐约有了大胆的猜测。
难道是蝴蝶效应?
阿瑟兰那天也进入了那个古怪的世界,保持着完整的形象,所以在未来的那个时空里,阿瑟兰也已经死了。
在唐柔的预知梦中,阿瑟兰的确被一个怪物袭击,死在了公寓楼中。
可那天她给阿瑟兰打了电话,将阿瑟兰叫去了她家,所以阿瑟兰的未来被改变,活了下来。
唐柔的心脏忽然开始狂跳。
未来是可以被改变的,未来不是一成不变的。
她心跳越来越快,想去找人鱼,想去梦境中找纳西索斯,想告诉他,在她可以看见未来的那一刹那,未来就已经被改变了。
“唐小姐。”
亚伯又朝她走近一步,似乎很想跟她聊聊。
唐柔却不想跟这种危险的东西聊,转身就跑。
边跑边想,亚伯不是跟人鱼在一幢楼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个员工宿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