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是长情的种族,终身伴侣制度,对爱人的忠贞甚至到了至死不渝的程度,大多数人鱼的伴侣离世后,活着的那一方也会郁郁而终,很快死亡。
因此他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离开自己,人类不是对人鱼着迷吗?
人类不是喜欢美丽的外表吗?
人鱼好奇地凑到她脖颈处嗅了嗅,像发现了极美味的佳肴。薄唇几乎贴上那片皮肤,像交颈的情人,耳鬓厮磨。
好香……
他贪婪地贴着她颈间的气息,眼中满是滚烫的占有欲。
与其被她再一次抛弃,不如,把她做成不会动,不会惹他生气的傀儡。
这样就能每天陪着他了。
锋利的角质刺从指尖冒出来,在她纤细的脖颈后悄然竖起。
“不疼的。”
他语气堪称温柔的哄骗,“很快的,忍耐一下,变成我的,好吗?”
意识混沌的唐柔没有做出回应。
“那就当你默认了。”他自言自语。
不会疼的,他会快速放干她的血,喂给她自己的血肉,通过古老的仪式把她变成眼中只有他,乖乖听话任他摆布的傀儡。
永远不分离。
可就在电光火石间,人鱼看到了一样东西。
即将刺破人类脆弱脖颈的指尖僵住了。
他微微歪了歪头,藏在湿润金发下的眼瞳锁成了针尖,盯着她的领口。
伸出了手。
……
唐柔大脑宕机,身体忽然一松,发现自己从僵硬的感觉中缓和过来,能动了。
她不明所以地跟着人鱼僵直的视线下移,发现那片被做成项链吊坠的鳞片从衣服里掉了出来,正挂在脖子上,轻轻摇晃。
人鱼碰了碰,抬眸望向她,眼神复杂。
她将脖子上的项链提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你的吗?”
人鱼有些茫然,极慢地点了点头。
她贴身带着自己的鳞片?
这个人类……是不是也暗自喜欢着他?
唐柔摸着那个鳞片,喃喃自语,“还不起了,三次了。”
这个鳞片救过她一条命,他救了她三次了。
在六边形广场,躲避实验体,被他拉入水中,一次。替她挡住海蜘蛛恐怖的足肢,结果自己却被贯穿,一次。
还有这枚鳞片,在17号的晋级实验中,护住了她心脏的致命一击,又一次。
一共三次。
“谢谢你。”唐柔忘却了刚刚不知由来的恐惧,诚心诚意地说,“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早就不在了。”
人鱼定定地看着她的笑。
下一秒,微微睁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她竟然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
“可以碰你吗?”唐柔的手落在人鱼的头发上,轻轻勾了一下,问了句多余的话。
这对高傲的人鱼而言本是一个无比冒犯的动作,可由她做来,就让他生不出一点抵触的心思。
甚至,很喜欢。
指腹轻柔地抚摸过发丝,时不时碰触到头皮,带来令他晃神的舒适。
他沉迷于她的碰触,听到她哄小孩一般的声音。
“谢谢你,等过两天,我带走你走,来我这里好不好?”
唐柔用和自己实验体沟通时的柔软语调安抚这条看起来有些不开心的鱼:“现在要等手续,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到我那里后也不会有任何人伤害你的。”
人鱼微微眯着眼睛,湿润白皙的脸颊下意识追随着她的掌心,轻轻蹭了蹭,像被顺了毛的猫咪。
角色颠倒了。
分明,是他想带她走的。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这句话脱口而出,唐柔总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刚刚才听过。
看着神情古怪的人鱼,又手痒痒地碰了碰他的脸。
不是说他没有任何攻击性吗?
人鱼仍旧在出神,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唐柔恐怕永远都无法理解,对于人鱼这种专情而又偏执的种族来说,赠送对方鳞片代表什么含义。
而且她肯定做梦也想不到,自己随身携带人鱼鳞片,并把它做成项链,贴身挂在脖子上,亲密地贴在靠近心脏的皮肤之上,在人鱼眼中会变成什么含义。
她把这枚鳞片当作拯救生命的纪念品,却不知道,这是自己给自己亲手挖了个再也无法逃离的深坑。
唐柔被人鱼盯的有些恍惚。
那张脸杀伤力很强,美到极致就变得雌雄莫辨,让唐柔隐隐有些羡慕。
他发质怎么这么好?
高助说这条人鱼是残次品,毫无攻击性,很柔弱,结合唐柔这几次见到他的情况,几乎每一次都受了很重的伤,导致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那句话的真实性。
看起来的确很柔弱,很可怜,不是吗?
她扯扯对方垂在自己手臂上的金发,“怎么在发呆,在想什么?”
人鱼骤然回神,眼神在纠结、冷戾与别的情绪间来回撕扯。
静默片刻后,忽然伸手抬手托住她的脸,面容贴得极近,银眸深深望进她眼眸中。
一瞬间,思绪抽离。
唐柔根本来不及反应,她的时间像被凭空剪掉一截,眼瞳一瞬间扩散,又在某一时刻聚合。
失去意识前,唇瓣传来温柔的含咬。
“带我走。”她听到潮湿的气音,吹拂在唇齿上,“不然就把你做成傀儡,永远离不开我。”
……
等再清醒时,是被腕戴式手机疯狂震动叫醒的。
唐柔回过神,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幽蓝,人鱼快速离开,一头扎进水里。
巨大的鱼尾翻起水花,兜头溅了唐柔一身,等她揉干净眼睫上的水珠看过去时,人鱼已经沉底了。
像在生闷气。
唐柔一脸莫名。
手机疯狂地震动,唐柔点开了接听键,从架子上爬下来。
高助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小声催促,“唐饲养员,你怎么还不出来?”
唐柔疑惑地问,“我不是刚进来吗?”
“你已经进去一个多小时了!”
“什么?”唐柔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回头看向背后的玻璃舱体。
怎么会?她分明记得自己刚进来,怎么会一个多小时了?
高助不说话了。
一片蔚蓝中,人鱼显得那样纤细孱弱,身体又连上了管子。
沉重的锁链挂在鱼尾上,几乎把他拉扯着沉溺在水底。
唐柔要离开,总觉得人鱼好像在生气。她的记忆停留在刚爬上台阶时,有些茫然。
他在气什么?
“我要走了。”她试探性地说。
人鱼始终背对着她,像是对她的到来感到抵触,唐柔有些失落,只能默默地往外走,“抱歉打扰到你了,那我下次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