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哭,哭着笑,终是话都说不下去。
原来鼓起勇气不是去重逢,是诀别。
婉妍把帕子递给她,自己用衣袖拭泪。
过了许久,姑娘才终于能说出话来。
“我对表哥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只有亲如手足的兄妹情,我相信表哥对我亦如是。
但是我知道不管有没有所谓的倾慕,他才是我该嫁的人。
他憨厚、普通、有一身力气、靠天吃饭,若不是和自己的亲戚,找不到他人愿意成亲。
就像我一样。我们才是一类人。
至于那惊鸿一眼的仙子,如果不是今日和您说起,我还从未向任何人提过。
他就藏在我心底,发着光,在我每个流着泪惊醒的夜晚,他不轻不重看我一眼,我就又能安心睡过去、活下去。”
故事讲完了,结局就在姑娘的指尖,是一双水做的眼睛。
先落下的水渍已经干了,一双眼有明有暗,其实看不太清。
但是婉妍一眼就认出了。
细长的眼廓,分明的瞳孔,出挑又低调,敏锐又深情。
宣家人都长着这双眼。
也许姑娘都不知道,她画出来的这双眼是多么的传神。传神到同样也长着这双眼的婉妍,瞬间哑口。
最后,姑娘的食指又蘸取一滴水,小心翼翼地在桌上轻轻一点。
一滴水落下,卧在眼角,缱绻成一颗不浓不淡的痣。
那是风流公子的泪痣,独属于他一人的泪痣。
一个看不见的、没有任何绘画功底的人,将只见过两次的一双眼完全凭心复刻,还能复刻得如此传神。
她得在脑海中过几千几万遍,才可以用粗糙的水渍把细节都展现。
婉妍想不到。
她只知道,姑娘从头讲到尾没有提过一次的“爱”字,都落在这颗泪痣里了。
就是婉妍这个故事局外人,此时此刻都已震惊得一句话说不出,脑子被‘造化弄人’四个砸得头晕目眩,只有眼泪往外涌。
一个人空惦念是苦情。
两个人都以为自己是空惦念,却还捧着一颗拼了碎、碎了拼的心守着彼此,那就是可惜了。
婉妍觉得可惜啊,太可惜了。
然而宣契作为故事的主角,却连一丝震颤、一下挪动都没有。
甚至在他的帷帽中,婉妍都听不到呼吸了。
“咳咳……”婉妍轻轻捣了捣宣契,怕他看不到桌上的画。
然而宣契仍是无动于衷。
婉妍快急死了,对着宣契的袖子一顿上下左右地狂扯,在心里呐喊道
大哥啊!一个默默守护了十几年,一个在心里记挂了十几年,都是彼此一生唯一的念想,你不觉得又伤又荒唐吗!
你这个时候吭一声,说你就是那个采药男孩,这事不就成了吗!!
你们到时候要哭要喊,抱在一起哭喊啊!你们在这两相对坐、各自流泪、各自心碎算什么啊!
说话啊哥!现在氛围这么好!你不说点什么这像话吗!哥你要是嫌我碍事,我立刻风驰电掣地滚出去行不行!哥啊!我求你了啊!我要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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