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场景复现结束,推演者们已经掌握了规律,直接从房间里走出来,聚集到了走廊上。
就连那个暗星成员都打开门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在发现没有少任何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神色明显有些愕然,像是没想到这些参与自由活动的人竟然一个都没死。
这让他的避让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笑话了。
不过他也没有错过铁匠往陈润房间跑的那段动静,心想,那样的恐怖如果是朝着他来,他可没有把握像陈润一样死里逃生。
所以他还是继续乖乖龟缩着吧,这么想着,他把头往回一缩,门又带上了。
“喂,你没事吧?刚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陈润的朋友还想继续问什么,却发现陈润浑身都在颤抖,脸色苍白,显然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
张羽和蓝无不能亲眼看到发生了什么事,因此对这人还活着也有一定的诧异,毕竟陈润那声尖叫穿透力太强了,他们在房间都听得很清楚。
不过看到虞幸神色平淡,就知道恐怕只是运气好,没有哪里值得多去关注的。
陈润手里捏着药瓶,像在拿一个烫手山芋,他没有回答朋友的话,而是快步走向铁匠的房间,几乎是丢炸弹一样把那个药品放回了原来所在的位置。
“下次别来找我了,药都还给你了。”陈润转头望着坐在桌边的一动不动的铁匠,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管铁匠能不能听见,反正自顾自地伸手拜了拜。
他朋友皱眉:“你是被吓傻了吗?”
陈润咬牙:“废话,差点就死了的人是我!我还不知道房间的保护是不是会恢复……”
他朋友急了,一掰他肩膀:“知道你刚才就差一点,但是你别谜语人啊,到底为什么会惹上那个铁匠,你倒是直说啊!”
“我、我拿了他的药,那对我们来说是个道具。”
“不能拿这些……什么都别拿,你也别拿。”
陈润经过刚才那么一档子事儿,现在头脑还发着昏,他更关注当时他听见的碎裂声,就是他被铁匠扔到地上后听见的。
正是在微不可查的碎裂声出现以后,走廊上的血液才突破了他的房门,一股脑地涌进来。
可想而知,碎掉的应该是规则对他房间的保护。
可是,虽然第二次场景复现已经结束,之后会一切重置,但系统也没告诉他房间的保护还会不会重置啊?
万一这是一次性的呢!
如果下一次场景复现,那些血液根本不需要他再违规就已经能自由进入他的房间,那他也只是迟了一小时去死而已。
他已经没有什么精力再去调查其他人房间里的线索了,他现在只想弄清楚房间的保护机制,所以他决定要去大厅找那个店主老头!
之前他看见虞幸和店主老头在柜台后面聊天,就说明店主老头是个可以沟通的、暂时无害的NPC,如果想知道房间的事,也只有去找店主老头了。
陈润这么想着,一抬眼就看到了朋友眼中的迟疑。
两人也算熟了,他一看见这眼神,就知道朋友也一定有想把某个房间里的东西占为己有的想法,可是没有在上一轮动手。
他们两个是一起行动的,他拿药的动作根本没有避开对方,是正大光明的,对方肯定知道他拿了药……
“你是不是在拿我趟雷?”陈润深吸一口气,语气沉了下来。
要是心里没有疑虑的话,对方应该会把看中的东西一起拿走才对,可偏偏朋友没有去拿,明显在忌惮什么。
有这样的警戒心,却连提醒他一句都不肯,不就是在等着看他拿了药瓶后的下场吗?
朋友脸色一变:“你这说的什么话,都到这个等级了,这种事情不该自己注意么,我又没有义务一直关照你,而且我只是在当时没想起来提醒,你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陈润一口气憋住。
他总算是能理解那俩暗星的为什么对自己被当炮灰这么敏感了,有时候利用并不一定是趾高气扬,而是来得措不及防。
什么有没有义务,这不就是在偷换概念吗,如果队友之间都不需要提供帮助的话,还要队伍这个概念做什么?
更何况都不是要求别人牺牲自己的什么去帮助他,只是口头上一个提醒就足够了呀。
他俩虽然是散人,但这次可是结伴一起来的,从一开始就说了要结盟。
反正他现在已经连这个家伙都不能信任了,再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瞄了眼不远处四个貌似在看戏的人,他长叹一口气。
“我放弃这个任务。”
他朋友提高声音:“喂!你等一下,虽然你这次是差一点,但是起码已经探出一个死亡条件了,这对我们来讲不是更有利了吗?你这个时候退出干嘛?”
“你要不要继续都随便吧,我不陪你玩了。”陈润翻了个白眼,然后就往大厅走去。
被丢下的朋友无言地站在原地,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另一边关得死紧的门,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妈的,没一个靠谱的。”
显然,他还打算继续,于是在警惕地看了虞幸他们一眼之后,又朝着走廊深处而去,他还要调查那边的房间。
“好一个抱团。”张羽感叹道,“就这?”
“哎呀。”蓝无微笑着摇了摇头,“这种场面真的很常见,队友背刺什么的。不过看他们原本交情就不够深的样子,早该留个心眼啊。”
花宿白轻笑一声,扭头看向正在思索着什么的虞幸:“你在想什么?”
“在想这个叫陈润的还挺聪明。”虞幸的目光穿过走廊落在了大厅的方向上,“起码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跟陈润担心的一样,他房间的保护空间从碎裂之后就没有重新拼合,这种保护似乎是一次性的,因为在铁匠消失后,虞幸也没有感知到保护重新降临。
还有一点就是,通过枝条,他看见他对门的那个房间就是毫无阻碍地被血色占领了的。
他一下就想到了关键:“已经被破坏的房间没办法对我们重新形成保护,这个机制下,旅馆每晚能接纳的推演者数量将会不断减少。”
今天有二十个名额,破坏了两个房间后,明天就只会有十八个了,这还是最好的情况。
旅行团可是一共要在旅馆住六晚的,而且他有这种直觉,选择旅馆是正确的,那些留宿在镇民家里的人,明天一定不会再做出同样的决定。
到时候旅店的名额可就要靠争抢了。
陈润倒是还好,他去找店主老头,大概率可以重新得到一个房间,反正看店主老头对于抽取房间的随意性,谁住在哪一间这种小问题老头并不在乎。
“可是队长,如果我们今晚把支线任务做完了,之后再住旅店应该就不会再碰到这样的情况了吧。”了解了虞幸想法的张羽还是比较严谨,“可以用的房间数量会不会永远维持在十八间?”
“哎呀,你可真是太低估南水镇的险恶程度了,他会放我们舒舒服服睡五个晚上?做慈善呢。”花宿白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阿幸,你的这个新队员也太单纯了,一看就没遭受过系统的毒打。”
那确实。
张羽默默地做了一个将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他成为推演者的时间短嘛,虽然加入没多久系统就疯了一样提高了推演频率,但是破镜里无论哪个人带着,他都能指引他避过大部分系统的坑。
起码在他的思维中,不觉得系统是个多么恶毒的存在,反而他认为系统是推演者们在各个副本中生存的最强保障。
没有系统他们就没有人格面具,没有人格面具,祭品道具和特殊能力就一个都用不了,到时候进入副本岂不是被鬼物单方面虐?
而且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些副本由系统完全掌控,可有些副本好像有自己的意识,系统反而会和那种意识进行对抗,将更多的主动权交给推演者,也算是给推演者们争取了很多生存空间。
他总听赵哥他们说系统隐瞒了什么,有什么阴谋,大概是因为他级别还太低了吧,这样的讨论跟他都没有什么关系。
花宿白眼睛一弯,似乎看透了张羽眼神中的含义,他忽而凑到张羽耳边,压着声音说:“你觉得系统对你好,是因为系统要从你身上拿走更珍贵的东西。”
“别太相信它,单纯的小孩。”
“不信的话,找机会问问你的队长,但不要是现在,它说不定正在听哦~”
说完,他直起身,恢复了正常距离。
张羽求助地看向虞幸,他知道队长肯定听得见刚才那番话。
却见虞幸微微冲他点了点头,居然在认可花老板说的。
而后,虞幸另起话头:“后面几天可能会有新的支线任务出现,旅店的秘密可不少,我们今天接触到的也只是曾经的住户,而不是旅店本身。”
但这不是现在的他们需要考虑的东西。
“走吧,继续。”
他们只看了三个房间,还有七个在等着他们呢。
接下来他们要看的房间是孙云云的。
孙云云,在女人和双胞胎兄弟的线索里都被提及过,她也是虞幸在复现场景中看到的那个矮胖的少女。
在她的房间里,几人找到一个涂鸦本,上面对雪灾的描述并不多,重心放在了少女自身的糟糕经历上。
刚搬进房间的时候,她是和另外一个女生合住的,当时整个旅店里也不止她们两个女孩,那抱着孩子的孤单女人,小阳阳的母亲,老无所依的老太太,裁缝的女儿,以及一些其他年轻姑娘,零零总总加起来得有几十个。
旅馆拥挤不堪,人多,消耗的资源也就更多,加上每次出旅馆去周边找能用的物资时,由于体力上的差距,女性们出的力都不比男性多,旅馆里的人逐渐有了别的心思。
做不出同样的贡献,却吃着同样多的饭,一两天还好,日子一长,不满就会无限滋长。
女人们能得到的物资越来越少,就连外出寻找时,常常是刚到达可能有物资的地方,就发现男人们已经将物资划分了个精光,一点都不给她们剩下。
能力不够,也没办法。现在可是灾祸,粮食短缺,谁也没必要让着谁。
有家人的女性还好,抱婴儿的那女人以及行动不便的老太太也有大家仅剩不多的善良照顾着,孙芸芸和室友这样无依无靠的女孩,在这种情况下就处境凄惨了起来。
后来不出所料的,没有家人的女孩子的身体被当做了筹码,她们得“自愿”付出身体换取物资,才能活得下去。
孙云云的漂亮室友因此反而过得滋润起来,但得到的物资都是室友用身体换的,室友一点也不会分给孙云云。
全旅店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活得最凄惨了,她开始恨其他女人,为什么,为什么就连这种时候,别的女人都比她活得轻松。
她不用同样的方式换取物资,不是因为她清高,而是她实在不好看,身材又臃肿,没人看得上她,她连“堕落”的机会都得不到。
可这种恨并没有持续多久,大概是天命如此,旅店里的女性一个接一个死去了,有的是病死的,有的是出去找物资时冻死的,有的是压抑自杀的,还有的……就像裁缝的女儿,是疯了被扔出去的。
渐渐的,旅店里就剩她和那个一直不肯告诉别人名字的,抱着婴儿的女人了。
她开始觉得有些人看她的目光变得古怪。
那些目光里一开始还是嫌弃居多,越往后,就越被一种令人胆寒的渴望替代。
并不是所有的男性都这样的猥琐,可有些人在之前习惯了,就停不下来。
她终于用身体换到了物资,饿了很久很久的她在结束后把自己关在房里,一边哭一边狼吞虎咽。
孙芸芸为自己之前对其他女人的恨意感到羞愧,因为现在她知道了,这样的生活有多么耻辱,多么难堪,多么绝望。
她不常答应,总是拒绝得更多,应该得感谢这些人还有着一丝伪善,没有让禽兽那一面成为理所当然,她拒绝了,也没有几次会受到强迫。
因此她的日子还是过得饥寒交迫,时间拖得越久,能找到的物资就越少,她拥有的越来越不够了。
而且她真的好冷啊,雪灾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在旅店里就足够暖和,只有外出时才有几率被冻死,可现在温度越来越低,哪怕待在房间里,她也觉得自己好像随时都会成为一具尸体。
她只想变得暖和一点,哪怕饿死,她也不想这么冷了。
可能她已经疯了吧,她想让所有人都去死,然后把他们的被子衣服都占为己有。
只有失去父母的小阳阳还能让她勉强有点人性,那孩子可真乖。
直到有一天晚上,那个在旅店里非常高冷,几乎不跟任何人交流的抱着婴儿的女人,忽然哭着拍别人的门,祈求一点保暖的东西。孙云云想,呀,是不是傻了啊,那女人找的都是曾经提出那种要求后被拒绝的人啊。
女人比孙云云漂亮多了,又是个寡妇,没有人罩着,几个猥琐的家伙早就把目光放在女人身上了,可惜女人总是冷淡拒绝,还露出一种看垃圾的眼神。
再苦的日子都没让女人妥协过,这次为了孩子,她却比任何人都卑微,然而屡次被拒绝的男人,看到她这副样子心中却无比痛快,又怎么会给她任何帮助呢?
孙云云听着女人的哭声,很是麻木。女人还借过她半斤米,这是唯一一个愿意借给她食物的人。
她现在却给不出半点回报了,因为她也要冻死了。
走廊传来异样声响,等到女人崩溃的声音传出,终于,所有人都忍不住开门看看情况。
孙云云看到了小阳阳的尸体。唯一给过她帮助的女人杀死了唯一一个纯洁善良的男孩。这样的认知使她的大脑变得无比混乱和恐惧,就在这个瞬间,疯狂彻底磨灭了她的最后一点人性。
她只剩下一个想法。
女人的衣服被子能给她吗?
……
孙云云的画册很厚很厚,从最开始到场景复现的时间点都涉及到了。
这个女孩在画画上很有天赋,总是用一些简单形象就能实现要传达的意思。
前面的画风还是正常的,代表她自己的小人总是在悲苦的环境下愁眉苦脸,或者崩溃哭泣。
从旅馆开始有女孩用身体换取物资时,画面就变得越来越压抑了,代表着漂亮室友的小人身形庞大,孙云云的小人蹲在画面角落,用羡慕和阴暗的目光看着对方。
画到孙云云第一次换到食物时,整个画面都开始扭曲。
不知是不是心中的压抑使她的手拿不稳画笔,那些线条歪歪扭扭,除了代表孙云云的小人,其他出现在画中的人物形象都变成了面容狰狞的怪物。
最后一页,孙云云用画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叉的空白处写了一行字。
【如果可以重来的话,我想在最温暖的时候死去,坚持的日子只是折磨,连最开始就死掉的那些人都比我幸福。】
“这也……太惨了。”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张羽艰涩出声。
看着活人在挣扎中逐渐绝望,比直面鬼物带来的震撼要更加深刻。
看画册的时间比在之前三个房间停留的时间都要长些,因为光是要看懂这些画,都比直面文字更加困难。
“灾难原来会将人性逼到这种境界。”蓝无眨眨眼。
在他原本的那个世界,好像是没有关于任何大灾难的历史的,仔细想想,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没有历史。
当时他毫无所觉,而自从被美杜莎带出来,摆脱了NPC这个身份后,他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的世界是那么单薄,单薄得就像一个临时搭建好的框架。
果然都是虚假。
后来美杜莎让他学习这个世界的常识,他也去关注了历史,才知道一个真实的世界原来会有这样漫长庞大的历史演变。
他在书上见过了人类的诞生,也见过了后来的分分合合、逐鹿吞并,在不同的国度,对大灾难都有记载。
洪水、地震、瘟疫。
那些可怕的描述,终究还是离蓝无太远了,血淋淋的死亡人数浓缩成一串数字,他填鸭式的学习,却无法共感。
直到今日,看到了雪灾中被困在旅店的这些人的自白,他才终于感受到,除了鬼怪,天灾也是那样惊悚。
尤其是……没有了维护秩序的能力,疯狂和混乱会让人们变成这样苦难又可恨的样子。
“一码归一码吧,人是群居动物,集群中的氛围决定了个体的行为。”张羽把目光从画册上移开,“你想,如果这里的人从一开始就互相尊重,齐心协力,轮流寻找物资,再合理分配,是不是又会不一样呢。”
“或许死亡还是无可避免,但是起码像孙云云这样的人,在死前不会如此绝望,她或许会期待着活下去呢。”
“这也太理想化了吧。”蓝无实在太懂这样的场面有多难出现了,自私的人总多过友善又有能力的人,因为自私者只需让自己活着,无私者却还要负担上其他人的生命。
又有几个人能做得到呢?
看看推演者中正道线和其他两条线的数量对比就知道了,越是强大的级别,正道线的人就越少。
哦,差点就忘了,他自己也是个正道线。
蓝无失笑,正如他所言,他根本不知道系统对他产生这种评价的理由是什么,他还是半张白纸,仍在学习很多事情。
“差不多了。”虞幸突然道。
蓝无愣了一下,还以为他是在说“感叹得差不多得了”,毕竟他们时间也有限。他收回那些飘散的思绪,乖乖道:“抱歉。”
谁知虞幸放下画册:“我是说,线索找得差不多了,该怎么解决我已经有想法了。”
蓝无:“?”
张羽:“?”
花宿白好奇地挑起眉峰:“不是还有六间房间没看么,你就不怕你现在得出的结论有错?”
“再看下去也不过是多观看六个可怜人的经历罢了。”虞幸瞥了房间中静立不动的孙云云一眼,“解决场景复现的方法很简单,提示也足够直白,其实我有点不理解任务流程为什么要让我们去了解每个住户。”
张羽虽然震惊于队长的说法,但听到这个还是本能的帮着想:“额,加深人物刻画?不让他们房间里的线索浪费?或者希望我们通过这些住户的经历,对曾经的雪灾有更深刻的认识?”
弹幕跟着他们过了两轮场景复现,也跟着看到了四个住户的生活状况。
直播间的氛围也有一点低沉,虽然做推演者的生活也是生死有命,不知道哪天就会死,但起码他们对于危险有足够的反抗能力,而且在通过推演副本之后还能得到很多。
不像旅店里这样,无论要痛苦地生活多久,都是越来越糟糕,看不到一点希望。
他们看直播哪有过这么沉重严肃的时候!
当下,有人为了活跃气氛,就盯上了张羽的发言。
[你小子,上学的时候语文成绩肯定很不错吧,搁这儿做阅读理解呢?]
[丰富人物性格,推动情节发展,衬托人物心情]
[上面的你背串了,后面两个是环境描写的作用]
[我更好奇,幸说他知道解决方法了,会是什么?]
[杀掉店主老头(不是)]
[砸掉大厅的钟,让旅店的时间没有参照物!这样就做不到精准地一小时复现一次了!]
[对哦,我就说大厅为什么会有一个钟,看着老不对劲了,其他地方都没有,楼上你真是个小天才]
[我只是整活,没想到你当了真]
[可是说的确实有道理呀,突然发现,大厅的挂钟和任务的时间要是有关系,那不就合理了吗?]
[合理啥啊,万一任务的时间是根据系统时间来的呢,退一步说,真跟挂钟有关系,那把钟砸了又怎么判定是在六点之前完成了任务┐(??0??7-`)┌]
弹幕上讨论得欢,屏幕中,花宿白笑了一声,附和道:“这么说来是有点奇怪,这些住户以不同的视角描述同一段生活,倒像是有意在展示着什么。”
他缓步走到孙云云旁边,用手碰了碰:“而且不是他们自己想展示,你瞧,住户们就跟栩栩如生的道具一样,倒像是其他的什么东西用住户当媒介,来展示‘它’想让我们看到的。”
听到他的话,虞幸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快速地一闪而过。
这一次他没有任由灵感溜掉,而是闭上眼睛,努力去捕捉刚刚被触动到的思绪。
展示,媒介,不是活人也没有鬼气的住户……
对不上的时间,难以捕捉的机械声,奇怪的味道。
真实和虚假的双重南水镇,有人则在,无人则消失的镇民……
这么想来,张羽说过,他和蓝无偷溜出不忘居的时候,街上一片安静,一个人都没看到。
可导游带着他们按照流程离开时,街上却人来人往。
这又何尝不是专门对推演者的展示?
虞幸幽蓝色的瞳仁中眸光一亮。
他好像想到了,想到了一个可以把所有异样串联起来的缘由,如果真的是这样,进入南水镇后经历的一切就都合理了。
“你在刻意提示我。”虞幸看斜睨向花宿白,“你是什么时候想到的?”
花宿白无辜地眨眨眼:“什么提示?想到什么?”
虞幸:“……”
他愈发确定花宿白就是比他更早地想通了南水镇现状的本质。
这个结论让他有那么一丁点意外,还有些许不服气,花宿白表现得这么消极怠工,居然也能比他快。
老实说,这是虞幸第一次和花宿白进入同一个推演,在此之前他并不确定花宿白的推演能力有多强,只能确定这是个古怪又危险的狗皮膏药。
没想到……原来花宿白的智商这么高,难怪能坑到伶人。他早该想到的,脑子跟不上实力的话,花宿白早被伶人报复死了。
虞幸偏过头,嘴角微微勾起。
呵,真有意思。
但这姓花的是什么时候得到了比他更多的信息?
他们从下了巴士之后基本上都在一起活动,起码在大致的流程走向上是一样的。如果说花宿白比他更先看透,最大的优势应该就是对方对阴阳城邪神的了解了吧。
他是在阴阳长廊上才知道阴阳城的存在,也是听伶人告知,才对阴阳城的邪神有了概念。
但他还不知道在南水镇搞事情的邪神究竟是哪一个,能力又是什么。
花宿白……虞幸现在已经在猜测,花宿白和鬼沉树代表的邪神一定关系匪浅,说不定也是分身之类的存在,这样的话,花宿白一定知道阴阳城中邪神的具体情况,在南水镇探索一番后,也能迅速判断出是哪一个邪神的力量所为。
嗯,这样就说得通了。
虞幸为自己这次还不如花宿白的事实揪出一个很可靠的借口,宽慰了不少。
他想,医生是【祂】的分身,却和活动的主线没有关系,真正要给出门票的邪神,绝对和时间有关系。
阴阳城里应该有一个掌握着时间力量的邪神,就是不知道具体有什么样的职能了。
“咳咳,队长。”张羽凑过来,“所以队长是想到什么了,可以跟你好奇心旺盛的队友分享一下吗?”
虞幸狠心拒绝了好奇心旺盛的队友,笑道:“我想到的东西不能说出来,会被某个存在听到,所以,还不是时候。”
一定会被听到。
现在他想清楚了,旅行团的一举一动,恐怕从始至终都没逃过“它”的眼睛。
花宿白应该也是因为这个,所以不能直接和他说,还得绕着弯子来提示他。
张羽抓心挠肝。
“那队长你说的任务解决办法是什么?这个总可以说吧!”
“哦,这个啊。”想通了南水镇的世界观,虞幸都快忘了支线任务的事儿了,他随口道,“我出去买个东西。”
张羽:“???”
蓝无也很好奇,既然虞幸说任务的解决方法很简单,而且听意思和住户们的这些故事没什么太大关系,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想复杂了呢?
花宿白歪头:“去哪买东西?”
“主街小卖部。”虞幸说着,也没让人陪同,就这么顺着走廊走了出去。
“咦?”蓝无诧异,“现在是可以随意出旅店的吗,我还以为在天亮之前我们都不能出去了。”
“你这就叫自己给自己加规则。”花宿白笑着靠上墙壁,这一次像是一只收起翅膀的红扑棱蛾子了,“哈~再说了,就算规则不允许出旅店,你觉得虞幸这种人,找不到避开规则的方法吗?”
他打了个哈欠:“算了,等他回来把任务解决,还可以安心睡一会儿。”
“尤其是你们两个小孩儿,再不睡,明天可要遭老罪了。”
明、明天要遭罪?
张羽骤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么说来他确实要快点睡觉了,不然明天逃跑都没力气。
……
虞幸从走廊进入大厅,看了眼挂钟。
时间指向一点四十五分,算一算的话应该来得及。
大厅的油灯还没有熄灭,在墙上映出了两个影子。
“女子在桥上等啊等啊,等了不知道多少年,终于等到了归家的父亲。她喜极而泣,想扑过去拥抱父亲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了。”
来找店主老头解决房间的事情的陈润木着一张脸,坐在老头旁边给他念小人书。
新的房间钥匙就握在老人手上,老人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显然是以换房间为要挟,新抓了一个讲故事工具人。
“年迈的父亲也急于归家见自己的女儿,他看见桥上新立了一座女子的雕像,只觉得雕像眉眼十分亲切,可再好看的石像,都不如他要见到女儿的心。”
陈润没有那胡说八道的本事,就照着书上在念,余光看见虞幸出来,顿时卡了壳。
老人迷迷糊糊睁开眼:“咋不念了?”
虞幸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冲陈润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陈润也不想横生枝节,便假装没有看到他——反正老人眼睛很不好,只要不发出声响,老人恐怕都不会知道有人大半夜的要出旅店。
“女子就这么看着父亲与他擦肩而过,不仅泪流满面。她无法想象父亲回家后找不到他会有多么着急……”
陈润的声音逐渐被甩在身后,虞幸小心翼翼地推开旅店的门,一闪身就钻了出去。
从巷子里可以看到主街的一角,只见那些商铺的灯虽然亮着,但街上空无一人,分外冷清。
他踏上主街,观察了一下。
街边店铺的商贩们都还在,他们似乎对冷清街道也没什么兴趣,全都在做自己的事,有的在睡觉,有的在倒腾店里的商品,见外头有人影晃过,还会抬头看一眼。
看到虞幸一个人,商贩们也没有搭话的意思,更没露出意外的神色。
虞幸也不浪费时间,按照之前见到的商铺分布,径直走向了距离最近的一个杂货铺。
杂货铺是百宝街的店铺里卖东西最海纳百川的商铺了,他花钱买了几盒火柴,就脚步不停地回到了旅店里。
其他三人还在走廊上等他,剩下唯一一个没放弃任务的散人也探头探脑地朝这边望。
“一人一盒,不要犹豫,全烧了。”虞幸把火柴分给三人,“速度要快点,别给它反应时间。”
“烧人?”蓝无莫名。
“这些住户不是冷么?既然要在最温暖的时候死去,那就用火。”虞幸道,“按照正常流程,把所有住户的信息都收集完毕,应该会有拿到旅店里的点火工具的途径,但是太麻烦了,不如直接去外面买。”
这些住户不是真正的人。
他们顶多就是……一些住户执念的体现。他们并没有活着,自然也不会被烧死,从多年以前他们在旅店里结束生命之后,就只会有一种死法。
反正他们的执念是冷。
只要不让他们冷,就算是烫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那为什么要快点?是不给谁反应时间?难道他们会突然动起来吗!”张羽有点担心。
“说不准呢,我们不按流程办事,漏了那么多‘它’想展示的信息没看,说不定‘它’会恼羞成怒,做点什么来阻止我们。”虞幸笑着摊手,“所以就快一点,一次性点完。”
几人分散开来,虞幸看着位置差不多,就抽出两根火柴划燃,丢到了面前的双胞胎兄弟身上。
他们的衣服应该没有那么易燃才对,可火柴上的火焰刚碰到他们,就轰然成了熊熊大火,沿着烧着的那个点一路扩散,眨眼间,双胞胎兄弟就着成了两团火人。
火焰竟没有点燃周边的任何事物,只牢牢粘在两个不会动的人形身上。
他们皮肤上的冻疮和裂口被烧焦的痕迹覆盖,大片大片丑陋的烧伤迅速蔓延。
虞幸最后瞅了他们一眼,转身去另外的房间。
这时,他的背后忽然传来两声轻叹。
“都结束了啊。”
“我终于可以死了……”
他脚步转去孙云云的房间,同样一根火柴点着了少女的身躯。
“好暖和。”少女静静坐在桌前,留给虞幸一个背影,“好暖和啊。”
……
同样的事在每一间有住户的房间上演。
他们这操作让剩下的那人目瞪口呆,又不敢说什么质疑的话,因为他也看见火烧下去以后是什么效果。
在之前的复现中让陈润留下了阴影的铁匠被蓝无点燃。
魁梧的铁匠连形成的火团都比别人大一点,他伤口感染的胳膊在火焰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很快一片焦黑。
“舒服了,终于不再折磨了……”
不知是他们速度够快,还是“它”并不在乎这小小的投机取巧,直到住户们违背常理地被烧成了一堆灰烬随风而逝,也没有意外发生。
此时,刚好到一点五十九分。
陈润的朋友从震惊中惊醒,急忙往自己的房间跑,陈润也终于拿到新钥匙,马不停蹄的狂奔而来。
张羽:“我们还需不需要回房……”
花宿白仰脸感应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用,我能感觉到,‘它’已经离去了。”
这里的规则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