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这君墨和子清帝君还真有几分相似。”
某日,司命唯恐天下不乱,明知外界传言越来越离谱,却还是在这种时候颠颠地跑来刺激她。
冉冉狠狠地剜了对方一眼。“君墨不过是意外捡的,你又不是不知。”
兴许是司命的话语让她勾起了回忆,冉冉望了眼天空,晴空碧云,湛蓝如洗,一如她遇到君墨的那个日子。
那日,她斜斜倚在自己的栖梧阁看话本,后来汐桐进来告诉她看到了毕方在丹穴山徘徊。毕方乃西方火鸟,所到之处,必有天火。她听闻后一刻也不敢耽搁,一路追着毕方到了桂林。到了那边,便见到一位小仙抱着一团雪白的东西来回躲避。她未作多想便上前助他,却未料到当日是两头祸斗招来了毕方。本以为祸斗长居南海外,喜食火焰,她便将灵力注于火焰之中,笃定这妖兽定会上当。无奈自己法术不精,非但没有制服祸斗,反而惹怒了这两头凶兽,最后若不是哥哥及时赶到,恐怕她和那位小仙都会身负重伤。
再后来,她知道那位小仙名唤君墨,自小被亲生父母遗弃于东荒大言山。那日,他在仑者山偶然遇到一只白狐被祸斗攻击,于是救了她。慌乱间,不知不觉一路逃到了丹穴山桂林。冉冉听闻之后,觉得君墨身世甚是可怜,于是索性央求哥哥让君墨在丹穴山住了下来。这一住,掐指算来,也有百年了。
“北荒传来捷报,勾陈上尊在封渊大败魔族,此次一役,魔族损失了不少战将,想来魔君此后至少三万年都不敢再与仙界挑起战事。”
冉冉止了思绪,知道司命还有下文。
“天帝在天宫设了庆功宴,届时会邀请列位仙家同庆。”司命顿了顿,露出一抹戏谑神色。“原本此事只邀请你哥哥洛桑便可,”司命说到这里,又卡了卡。“只是现下整个天界都知晓,妙严宫那位远离俗世纷扰,常年避居不出的子清帝君即将迎娶你为帝后,故而……故而最后又在请帖上添了你的名字。”
冉冉哦了一声,道。“那我到时让哥哥寻个缘由拒了便是。”
上次她随哥哥入天宫,在那里见到了少俊上神。虽说自己和少俊上神已是过往,但若让她故地重游,保不齐还是会有些感时溅泪,恨别惊心。
司命讶然,欲言又止,显是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咦了一声,道。“那边站着的可是子清帝君?”
桃花夭夭,灼灼其华。深红浅红,簇簇盛开。嫣红树下,白色身影静静伫立。风乍起,树梢花瓣片片飞落,层层浸染,铺了一地红花。冉冉注意到,赫晅身影并未拂去身上沾染的花叶,而是任其飘零眉间衣上。
司命见状,啧啧叹奇。“这样一位清虚绝世的帝君怎么就偏偏被某人拉入了尘世?”
冉冉知道司命在揶揄她,于是笑了笑,道。“司命,你觉得子清帝君可是那种会生凡心的仙家?”
司命未料到冉冉有此一问,有些一怔。“委实不像。”
冉冉再笑。“我亦如此觉得。”说到这里,她将视线落在桃树,喃喃道。“只是岁月漫漫,许是真的有些孤寂罢。”
自打娘胎起,她便是只体弱多病的小凤凰。别家小凤凰读书戏耍,修行法术,她却只能待在沁雅苑静静养病。许是仙丹吃的多了,待得三四百岁时,她凭仙丹瓷瓶便能分辨是太上老君座下哪位弟子所制。一日父君母后不在丹穴,临走前吩咐哥哥取了仙丹给她。她当时打开瓷瓶看了眼,问哥哥是不是兜率宫的炼丹炉坏了?哥哥有些讶异,问她为何?她说因为太上老君家的瓷瓶内端都会有个细小的两仪暗纹。哥哥生了疑心,回去一看,发现果真是他匆忙间拿错了药瓶。他当时很是不解,为何她小小年纪,便能如此观察甚微。
其实莫说瓷瓶,就连她苑内开了几朵花,地上铺了多少颗石子,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因几百年来,平素日间只有她一人生活,故而她比任何人都能理解何为独坐幽篁里,形单且影只。那时候她一直希望能有一人可以陪着她,哪怕对方不说话,只是陪着她,也是极好的。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子清帝君为何要娶她?她想了许久,终不得解,直到一日想起自己幼年,她才恍然大悟。
曾经三千年岁月寂寂寥寥,她一人在沁雅苑都觉得十分难捱,更遑论帝君在妙严宫独居十几万年。她记得此前帝君曾和她说过,说是日子久了,有些清静无味,如今想来,倒也未尝不是肺腑之言。毕竟这十六万年来,都只有他一人,委实……是会有些孤单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