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上的道理万千,总有几处是不容易想透的,但经过对方提点,便有了心中的计较。
秋舫深吸一口气,面对周宗等人,再度张口道:「那师叔们怎么知道金面黑衣人会来?」
「我们可不知道。」周宗爽朗地笑了起来,这一刻的他好像卸下了些心中的包袱,又回到平常那副精神矍铄的状态,大拇指上的掌门扳指显得熠熠生辉。
「那风政为何这么快便赶到了?」秋舫继续问道,殊不知他的问题在师叔们听来,有些令人捧腹。
「傻小子,老九天天在山上盯着你,我和老三夜夜在山脚下候着,这等的,便是金面黑衣人了,他多久来不重要,只是他一旦来了,我们能不能第一时间便知晓此事,这才重要。」
何望舒「唰」地一声合拢纸扇,用扇尖轻轻敲了敲秋舫的脑袋瓜,悠哉游哉地撇下一句。
秋舫并不傻,仔细一思索,便也知道了师叔们的计划是多么简单。
「所以师叔们知道后,一面赶来,一面传信给了风政。」
面对秋舫作出的解读,周宗笑道:「不错,早就安插了一名弟子在墨宗之外守着,一旦金面黑衣人现身,第一时间便去通风报信,所以风政,来得还可算及时?」
说到最后,周宗转而对着何望舒问了一句。
何望舒闻言,同样坏笑着点头称是:「周大掌门深谋远虑,师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面对何望舒的恭维,周宗笑骂了一句,转而继续朝着秋舫说道:「你是不是还想问,金面黑衣人,究竟是谁?」
秋舫点了点头,没有答话,只是安静等待着周宗的解答。
谁知周宗却眉头紧锁地摇了摇头,看来他还是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皇城中人,可能性太多了,但当年的灭门案,他一定牵扯其中。」
「当时牵扯其中的人,理应不多?」何望舒也吃不准究竟有多少,当初他并未亲临现场,知道的当然极其片面。
周宗点了点头,道:「明面上不多,背地里可就说不准了,八王爷若是倒下了,受益者与损失者都不计其数,光凭如今的线索,还吃不准这人的身份,不过嘛,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绝非人君的人。」
「何出此言?」
久久不语的熊珺祺似乎也被勾起了兴趣,起初的他还陶醉在朱墨沉香剑之中,过了良久,才被周宗的几句话扯回了现实当中。
「若是人君派来的人,绝对是忠诚到无以复加,临阵退缩的事,做不出来。」周宗斩钉截铁地说道。
在众人听来,的的确确有着令人无法驳斥的道理,以至于众人一时之间均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不过,也说明此事,瞒不住了。」
周宗突然叹了一声,又将众人的情绪降至冰点。
「我们拼死,护住他周。」
熊珺祺突然朗声说道,秋舫将目光投去,见到九师叔手中紧握长剑,眼神自然是坚定无比,心中升起暖意,刚才何望舒说起他没爹没娘,他倒是觉得无所谓,毕竟自己还有着师父,何况自己也从未见过所谓的爹娘。
但此时感知到师叔们对自己的关爱,似乎觉得下山一行,无论最后结局如何,倒是也不枉过了。
周宗转头看了熊珺祺一眼,他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去想,秋舫这孩子虽然身世复杂,与各方势力牵扯颇深,天生便带着数不清的危险,但既然被晏青云收为徒弟,那便是东极门的一份子,无论未来的路有多么艰险,作为师叔们,自然要奋力护住他。
想虽如此去想,周宗的话却变了方向:「未来,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你的身边,你要学会自己变得强大。」
面对周宗的叮嘱,秋舫紧紧抿起双唇,下山之后的日子,不算长,但他却经历了平常人一生都不曾经历过的故事,以第四类人的道行力抗第二类人,单是这一段便广为流传,引为世人的谈资。
但在这些故事当中,他也察觉到所谓实力,才是所有问题的根本,光是躲在旁人的羽翼下,终究是无法成长,只有自己获得强大的实力才能去行想行之事,否则不等自己活到与阿鱼完成交易的那一天,恐怕项上人头便要拱手让人。
想通此节,秋舫抬起头来,神情坚决如铁,一字一顿地说道:「弟子,一定不负师叔们的关爱。」
周宗与少年郎对视了一阵,他感受到少年郎目光之中的坚定与气魄,随机认真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欣慰的脸色,沉吟片刻后才说道:「道虽多荆棘,但并未无路,倒也无需惧怕,关于妖的事情,当下便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你打算做些什么?」
秋舫知道,周宗此时的心里早已有了安排,只不过他刻意过问自己的想法,也是想看看自己当下对未来有些什么计较。
念及于此,秋舫倒是不再如往常那般道上一句「听吩咐」,反倒是说起自己近日来的一些见闻,这些见闻他一度想向阿鱼问个明白,但阿鱼的口风甚紧,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也撬不开对方的口。
「掌门师叔,你可知道山水世界?」
秋舫犹疑地问道。
周宗显然愣了一愣,明摆着这一个词是头次听说,他想了片刻,启口道:「何为山水世界?」
见周宗也不知道,秋舫这才将自己曾多次进入过阿鱼那片山水世界的故事说了出来,不过他没多说一句,旁听的众人眉头便更锁得更紧了一分,少年看着周宗眉心愈渐拧作一团的皱纹,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山水世界」周宗喃喃自语道,却并不像是与秋舫说话。
见周宗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秋舫自然也不敢随意搭话,只得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周宗埋着头,沿着溪岸踱起步来,他的步履不复平常的从容闲适,每每踏出一步都是十足的沉重,脸上是不怒而威的神态。
途中也无人敢去打断他的沉思,直到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来,沉声道:「这件事,很重要,让钟寇去办。」
见周宗一字半句的解答也没有,众人便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了,何望舒点了点头,手中浮现一张黄纸,随着焰火升空,黄符化为灰烬,一只黑色的灵鸟扑腾着翅膀腾飞起来,转眼间便没入天际,秋舫知道这灵鸟准时传信去了。
须臾,周宗话锋一转道:「这个阿鱼,不容小觑,他身上的秘密恐怕并不少于金面黑衣人,如今放走了他们,未来是喜是忧也说不清楚,不过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孩子,往后你得更加谨慎一些。」
秋舫闻言再度点头,不等他应承一声,周宗便接着说道:「接下来,你还得跟墨宗打打交道。」
见周宗是对着自己说道,秋舫愣了一愣,自己明面上的身份早已被墨宗所知晓,而且经过屠妖大会一事之后,对方怕是恨不能生啖其肉,猛饮其血,日后见了,理应是分外眼红才对,哪能让自己还有机会造次。
周宗看秋舫如此惊诧,自然猜透他心中所想,随兴地笑道:「三大家族的事,与墨宗有关,但也并非完有关,你几位师叔门中事物不少,你也搭把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事到如今,周宗终于说出了他心中的所思所想,起初他有些担忧秋舫这过于善诚的性子,多少有些软弱掺杂其中,面对事情极易犹豫不决,难以堪当大任。但历经几次艰难险阻,他逐渐察觉到秋舫站在生死关口,也总是重信重义,能主动扛起责任来。
三大家族的秘宝之事,秋舫之前便有听闻,不过他对过去知之甚少,凭几位师叔只言片语中的信息,因此不免有些犹疑,但他也知道周宗不会平白无故将要事交与自己,便是连声应承道:「弟子定当力以赴。」
周宗见此点了点头,便是一挥衣袖,抬眸环视一圈这风景秀丽的月灵山,远处更高的山峰耸入云霄,翠柏流水,鸟语花香,山川何其俊丽。
「你的思过之行,也便到此结束了。」
周宗突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秋舫,又看了一眼傅芷,淡然笑了起来。
「恭喜师兄。」
一直忍着不发一眼的傅芷听闻周宗解除禁令,便是扭头对着秋舫笑道。
秋舫顿悟,看来月灵山之行,也是师叔们的计划,哪里有什么正儿八经的闭门思过,那本该好好忏悔的空林师兄不早就被放下山去了么,自己只不过是这金面黑衣人和风政的诱饵罢了。
不过不等秋舫念叨一二,何望舒却将右手一摊,对着傅芷说道:「拿来吧,丫头。」
秋舫不知何望舒为何冒出此言来,有些疑惑地抢白道:「师叔要什么东西吗?」
何望舒没有答话,而是坏笑着盯着傅芷,连连抬了抬下巴。
傅芷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什么,终于是嗫嚅地念叨了一句谁也无法听清的话语,随后从腰间轻轻掏出那只青木令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