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宋士来府邸的时候,宜妃也一同来了。
当然,这个时候的胤禟又自觉地恢复了昏迷状态。
南姝让人搬来椅子让宜妃坐在一旁,她则站在一边看着白发白须的宋士在给胤禟针灸。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宋士收了针,退开了床边。
“宋老,老九他情况如何?”宜妃起身上前问。
“娘娘放心,老夫已帮九阿哥将心脾上残留的余毒封住,稍后我开个药方,九阿哥喝了药应该今日之内能醒来。”
宋士以前便是太医院的一把手,医术在太医院位列第一。
尽管他已离开太医院十年之久,但听见他这么说,宜妃的心还是安了几分,但仍不放心地追问一句:
“所以,老九的毒你老有办法能彻底解的,是吗。”
“老夫是有法子将九阿哥此时体内的余毒清除,但是……”
宜妃的心瞬间又提起来了,“但是什么?”
“因为这赤蚕蛊对内脏具有很强的黏腐性,所以尽管余毒清除,五脏已损,日后定会留下永久性的后遗症的。”
“后遗症?”宜妃声音发颤,“什么后遗症?”
“五脏六腑受损,体质会比以往虚弱很多,而且被黏腐过的五脏很容易出现崩裂的情况,届时中毒者便要承受一番生不如死的痛苦,情况严重者,也随时可能……殒命。“
“什么?”宜妃的脸色再度煞白,南姝连忙扶住了她。
宜妃:“可,可你不是说能解这毒?”
“毒是解了,但内脏已然受损,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照你这么说,便是解了毒,我儿……岂不还是危在旦夕?”
“这也并非完无解。”宋士在宜妃再度要晕倒之前开口,
“冰蝉之翼对修复内脏的黏腐具有极好的效果,只要能得此物,长期服用,便可确保后遗症不复发。”
宜妃心头都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听见宋士又道:
“不过这冰蝉之翼不好找,据我所知,普天之下,唯有那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丰州的雪灵峰上才有。”
“本宫不管多远,只要是有能治好我儿的药,本宫定求皇上将药寻来。”
“娘娘有所不知。”宋士解释道,
“这冰蝉之翼是蛰伏在雪灵峰的冰块上的冰蝉身上的羽翼,羽翼若离了那里的寒冰一个时辰,就会融化成水的。就这点儿时间怕是丰州地界都运送不出来啊,更别说送到这千里之外的京城了。”
“而且这后遗症病发也非一次两次就了事的,是永久性的。”宋士看了宜妃一眼,道:
“若想保住九阿哥的性命,恐怕……唯一的法子就是让他永住丰州了。”
“你说什么……”宜妃泄气地跌坐在椅子上。
“娘娘,老夫得先去开药,一会还得进宫给皇上复命,就想告退了。”
“有劳宋老了。”南姝将人送了出去。
这位宋士也是这次他们这次计划中重要的一环,由他在康熙和宜妃面前说出这番话,相信绝对无人敢质疑其可信度了。
而宋士之所以愿意出手相助,然是因为三年之前曾受恩于胤禟。
此次相助算是还人情的。
南姝回到屋内,看见宜妃正以帕拭泪。
她连忙走上去,“额娘,您别伤心了,好歹咱们爷也还是有救的。”
“可救之药远在千里,如何能救人?”宜妃捶胸痛呼。
南姝循循诱导:“宋老不是说了吗,只要让爷住在那边,便可保性命。”
宜妃激动地大声道:“他可是皇子,是我大清朝尊贵的皇子,他岂能离开繁华的京都而去那种蛮荒之地定居?”
“可是额娘……爷要是不去,那便是随时有性命之忧的啊。”
宜妃瞬时噎住了哭声。
“额娘,儿媳愿意陪爷去那个地方疗养身体,便是一辈子不回京都,只要爷能好好的,我也愿意。”
宜妃垂眸看着她,良久,还是摇头,“可是他从未离开过京都,没离开过本宫身边,这……”
“额娘,还有什么比爷的性命更重要?”
闻言,宜妃彻底噎语了,只哀戚万分地看着南姝。
宫中。
宋士求见的时候,德妃正在养心殿陪着康熙。
宋士在康熙面前又将跟宜妃说的话说了一遍。
听完,康熙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许久,他才沉沉开口,“你的意思是,想要保住九阿哥的性命,只能将他送到丰州?”
“目前来看,这是唯一的法子。”
“荒唐!”
康熙一掌拍在桌子上,边上的德妃垂了眸,底下站着的宋士也缓缓垂首。
“一个皇子如何能去这种地方,而且……还是住一辈子?”康熙盯着宋士,
“你研究了一辈子的毒药,难道就没有别的解毒之法?”
宋士不卑不亢地垂首回道:“万方解药,也缺不了那最关键的一味冰蝉之翼。没有这一味药,臣最多只能确保九阿哥三个月之内性命无虞。”
康熙沉着脸,又沉默了半晌才挥手示意他退下。
待殿上没了旁人,德妃便亲手斟了一杯茶递到康熙面前,“皇上可是舍不得老九?”
康熙接过茶盏,沉默不语地抿了一口茶。
他确实舍不得胤禟,一来胤禟是他在众多儿子中比较喜欢的一个;
二来,胤禟在经商方面的才能是众皇子中无人能及的,这可是丰盈国库,富国强民的人才,他重用都来不及,如何能将其放到千里之外,触之不到的地方?
德妃看了他一眼,道:“臣妾知道皇上是爱子心切,舍不得与骨肉分离,但……您想想,若是强行将老九留下,那岂不是害了他?”
康熙拿着茶盏的手僵顿了一下,德妃余光瞥见,又继续道:
“若让他去丰州疗养,好歹,您还能有一个千里之外的思念不是?”
总好过人没了,连个念想都没有了。
当然,这最后这一句,德妃也没敢说出口。
但她想康熙自然也能想到。
“喀”的一声,康熙放下茶盏,重重叹口气:
“你可知那丰州可是一个偏远至极的地方?便是朕愿意放他走,可他一个皇子被送到那样的地方,不是一年半载,更不是一头半个月,而是永远……便是他身上的病养好了,他心里如何能过得去?”
天潢贵胄,哪个不想留在权利中心,繁花似锦的京都?
胤禟虽然不觊觎帝位,但他却是一个极有抱负地想要在经济上一展拳脚的人,那样的他,又岂会甘于离开京城?
“老九是您喜爱的皇子,自然是不能在身份上委屈了他。”
康熙挑眉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皇上可还记得离京的简王?”
康熙眸色一凛,“你的意思是……给老九封地,让他以一方之主离京?”
“臣妾觉得若能如此,老九定能安心养病的。”
康熙眯眼探究着她。
他觉得德妃之所以愿意为胤禟说话,不过是为了替四阿哥铲除对手罢了。
但若就这样放胤禟离开,康熙心里实在觉得可惜得很。
正考虑中,梁九功进来禀报:“皇上,宜妃娘娘求见。”
听见这话,德妃没有太大的意外,像是一早就猜到了人会来似的。
“请她进来。”康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