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两!”林有根大喊出声:“你怎的不说一万两!
一张嘴就胡咧咧,你咋不去抢。”
“就是,你说一千两就一千两啊,那我还说我家儿子治病花了两万两呢。”
林依婉手里的木棍往地上一敲,震慑力十足,对面立马安静下来。
“只要你们能拿出两万两的凭证来,我可以付钱,但拿不出,那就是骗人了,骗我的后果你们想过吗?”
老宅的人沉默,骗这个煞星,便是将钱骗来了,也不一定有命花。
林依婉又道:“我的一千两,是有凭据可依的。
给我爷爷看病的窦大夫你们可能不认识,但你们可以去仁安堂找何大夫打听一下。
窦大夫乃是当今皇上亲封的圣手,是给无数达官贵人们看过病的医者,他乃是这天底下医术最利害的人。
我也是运气好,才请来窦大夫给我爷爷看病。
而我身无长物,便用活虎抵了看病的费用。
那头虎第二天拉去城里时,当场有人出价一千两,想必你们之中有人听说过这消息了。
所以,只算现在,我是实实在在的花了一千两出去。”
此话一出,老宅的人顿时哑口。
他们确实是听说那老虎能值一千两,所以刚刚才敢狮子大开口的。
正在绞尽脑汁想说词,又听林依婉道:“不是我的我一分不要,但该是我的一分也别想少。
说吧,九百两什么时候赔我。”
“什么九百两,你说九百两就九百两吗?”林有根见讲不过便开始耍赖。
他冲着门里大喊:“林兴粮,你个不孝子,给老子爬出来,看看你养了个什么东西,现在骗人竟骗到老子身上来了。”
其他林家人则是都往林有根身后躲,那丫头看起来,像是要发火了啊。
林依婉并没有发火,她淡声道:“叫吧,再叫大声些,最好把睡着了的窦大夫给叫出来。
你也好好看看,给皇上看过病的大夫到底长什么样。”
窦大夫今天跟着来了林家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有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大伙儿只觉得那是一个气质出众、浑身冒着仙气儿的大夫而已。
现如今知道那人是给皇上看过病的,还被皇上封了“圣手”,那可就不一样了,怪不得看着就跟别的大夫不一样呢。
只不知道这“圣手”是个几品官。
他们倒不怀疑林依婉撒谎,一则有何大夫作证,何大夫的为人整个洛县都是信得过的。
二则敢胡口攀扯皇上,那简直就是不要命了啊。
林有根顿时不敢继续叫喊,如果惊扰了屋里的“圣手”大人,那就是在官老爷面前失仪,这可是要被打板子的。
见老宅的人安静了,林依婉又是一声冷笑:“家去吧,好好商量一下,怎么赔我家的九百两银子。
还有,我太奶奶的嫁妆,那些田和林地,你们最好尽早给我送回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林有根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说,但他看了看林依婉身后的院子,只能把话咽下不提,转而带着儿孙们垂头丧气的回家去了。
来时原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讨债,走时却灰头土脸的背了一身债。
这估计是打死林有根也想不到的。
林有根走了,看热闹的人也不再留,他们客气的关心了林依婉几句,便都踮着脚走了。
看那架势,是生怕发出一点儿声响,惊了屋里的“圣手大人”。
“姐姐,这就放他们走啦?”
林贤武原本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没想到姐姐竟然光用嘴巴就将他们一家人说退,太不过瘾了。
林依婉看着唯恐不乱的贤武,抬手在他脑袋上狠敲了一下。
“事关长辈,这事儿还是听爷爷的吧。
爷爷怎么说咱就怎么做,别让他老人家夹在中间难做人。”
“那好吧。”林贤武闷闷不乐:“爷爷以前对上那家人就总是退让,估计这次也一样了。”
姐弟俩垂头丧气的回家。
刚走进院子就看到窦大夫双手环胸,斜着阴恻恻的瞟了过来。
“窦大夫,您咋的不开心了,是我们吵着您睡觉了吗?”
于氏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叮嘱家里上下,一定要小心照顾窦大夫,他喜欢清净,万不能惊扰了他。
这不,为了照顾窦大夫,孙氏今天下午火速将家里最喜欢乱叫的一只公鸡给杀了吃了。
贤武看窦大夫一脸不开心,还以为是外面的吵闹声所致。
但林依婉看着窦大夫不善的神色,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毕竟上次出城找老虎时,他不肯走路那会儿也是这个眼神。
林依婉让弟弟先回房去,说是她跟窦大夫有话要聊。
贤武是个憨憨,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那种,姐姐说让走,那自然得走。
待院里只剩下俩人,依婉不客气地问道:“说吧,您老又想做些什么。”
窦大夫冷声道:“什么叫我想做些什么?
明明是你打着我的名号做旗帜,干些狐假虎威的事情,现在恰巧被我抓了个正着。”
表情仍旧端着,看来这所谋非小啊。
林依婉狡辩道:“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是您给达官贵人看病的事情是假的,还是皇上赐封号‘圣手’的事情是假的。
亦或者,您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医者这件事是假的?”
“这…这…”窦大夫不善辩论,被林依婉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恼羞的同时还有些得意:“医术一事学无止境,你怎知道我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医者?
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那我不管,反正在我眼里,您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夫。
别人再厉害又怎样,我没见过,不算!
且连皇上都称您圣手。
我都问过何大夫了,在咱们庆朝,您是第一个获此荣称的人。
窦大夫,您就别谦虚了,大伙儿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都觉着您是最厉害的大夫。”
林依婉圆润的眼睛里闪着细碎星光,一脸笃定又傲娇的表情成功取悦了窦大夫。
窦大夫板着张脸也掩饰不住眼里的笑意。
“胡说胡说,老夫可不信你这等甜言蜜语。”
嘴里说着不信,心里却已乐开了花。
林依婉见将人哄开心了,自己也乐颠颠的回房去了。
待她走后,卫子安一脸无奈的从房里走出来。
“师父,您问了刚刚在房里是怎么说的吗?”
刚刚在房里?
窦大夫这才想起来,他本是想借着林依婉扯虎皮做大旗的机会,向林依婉要一些血来做研究。
可现如今……
他看着空荡的院子。
被那丫头三两句好话就给打发啦。
卫子安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他师父虽医术高超,但为人处世这一块,确实称得上一塌糊涂。
师父十二岁开案看诊,因年龄太小一直被师门中的人精心保护着。
等到二十啷当岁,大家觉得他应该自立了,便逐渐放开了手。
结果他收的第一个徒弟这时已经三十出头,正好帮他打理杂事,而他仍旧可以专注于医术。
就这样,几十年过去,大师兄已经故去,接手杂事的四师兄也已经老了,现在最小的徒弟都能独当一面了。
可师父还是那个师父,高兴就笑,不高兴就翻脸,也会因为林依婉的几句好话就乐得跟个孩子似的。
不过师父本是个孤僻性子,以往甚少愿意主动跟学医以外的人打交道,但对这林依婉,可谓是关注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