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团团怕高,团团听话……呜呜呜……不要推团团下去!”
小小的孩子跟着金默兰颠沛流离,这几日又关在地窖里吃不上一顿饱饭,已经脆弱得如同小猫一般,可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不停地呼救着,嘶哑的声音引得大家都心疼不已。
尤其是欧阳子辉。
全家当日被发配边疆,妻子难产死在途径落霞村的路上,当初一对双生子被拼死生下来后,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便托付给了赶来送行的罗胜烽和罗玉清父子。
他原以为自己永远也不能在回这里,唯一的心愿就是一对龙凤胎能平安康健长大,谁知一回来就看见自己的儿子被一个疯癫女子摁在栏杆上!
若不是三天前叶重山亲自现身,又让自己联络刑部都官司将这里包围起来,今日这孩子会是什么下场?
是饿死在地窖里,还是被人贩子卖了?
他越想越怒不可遏,怒斥道:“你这无良娼妇!快将孩子放了,否则休怪我刀剑无眼!”
“你是谁?凭什么管我?”金默兰冷笑一声。
“我是谁?我是当今圣上亲封正三品怀化大将军欧阳子辉,家父从一品骠骑大将军欧阳华廷!”
“也是这孩子的——生父!”
欧阳子辉说完,人群中便想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来:
“这便是昨日才从边关召回的欧阳大将军一家啊!怪不得气场如此强大!欧阳世家战功赫赫,个个都是杀过无数敌寇的大将!”
“那孩子竟然是欧阳家的?天啊,那金默兰可惨了!得罪了欧阳将军一家,怕是要死无全尸啊……”
金默兰一愣,脸上忽然绽放出勾魂摄魄的笑容:“欧阳将军……哈哈哈哈!我金默兰何德何能,竟然能让欧阳将军家的孩子喊我一声姨娘!”
忽然她眼中的笑意戛然褪去,迸射出阴鸷的戾气:“团团,兰姨临死前还能拉上你做垫背,值了!”
说着,便伸手将圆圆猛地一推!
檀小兮后背进出一身冷汗:这疯妇,她要和团团死在一块!
在大家的一片惊呼声中,团团尖叫着直直坠落下来,就在此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快如闪电,飞快地搂住下坠的团团,一把将他揽在怀里,几个旋身,轻巧落地!
金默兰趁着大家目光投向团团时,便立刻转身欲逃。
与此同时,一只短小精锐的冷箭“嗖”地一声射出,径直插进金默兰的胸口,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她便一头栽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
冷箭射出的方向,真是欧阳子辉手臂上箭弩,他几乎是下意识做出的反应,眉目间皆是冰冷的恨意。
“啊——”红袖招里的女子们纷纷尖叫起来,九娘吓得面如金纸,一把捂住了双眼:
终究是逃不过这血溅大厅的厄运啊……
而这边,转危为安的团团惊喜地喊了一声:
“爹爹!”
不等男人回答,金默兰伸出沾满鲜血的双手爬行了一步:
“玉……郎……”
白衣男子紧紧抱着怀中稚儿,后退了两步,避开了气若游丝却还不死心向他爬来的金默兰。
“这是谁家的郎君,怎的带着面纱,那孩子为何又称呼他为爹爹?”
“好俊朗的身段!面纱下定然是一张极美的容貌!不知是谁家的女子才能嫁给他!”
即便是金默兰已经倒在血泊中,却仍是挣扎着匍匐到了罗玉辞的脚步下,吃吃笑着道:
“玉郎……她扮成周郎的样子骗我忘记你,她好可恶……她的心思恶毒,就和她的爹爹一样!你可知她爹爹是谁?你可知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罗玉辞面纱下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这世上腰间羊脂白玉生血月牙的人,你去……查查都有谁?”
罗玉辞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腰间羊脂白玉生血月牙?”
金默兰看他茫然的表情,脸上忽然浮起一个诡异的讥诮笑容:“原来你至今还不曾得到她……哈哈……咳咳……罗玉辞!”
她喷出一口鲜血,拼尽全力尖声喊道:“我诅咒你们之间曼陀罗花盛开,血海沸腾,尸山不倒,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檀小兮身子摇晃了一下,俯下身去,医者的本能让她想要查看金默兰是否还能救回来,可她却猛地将并未全部插进胸口的那支冷箭狠狠地往里推了进去!
“哈哈哈……能救人很了不起吗?我就要死在你面前,看着我断气……绝不再给你第二次救我的机会!哈哈——”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美好从来都是别人的,她金默兰的一生,为何偏偏就活成了烂泥里的一朵野花?
笑容最终凝固成一个诡异的形状,金默兰将一双含情眼睁开到极致,牢牢盯着罗玉辞和檀小兮,至死也不肯闭上。
“来人啦!人贩自尽,尸体送刑部勘验,红袖招窝藏人贩,纵容不良风气,九娘押送刑部大牢审讯!”
“冤枉……青天大老爷!我也是被这个金默兰蒙骗……别碰我!你们这些狗官差,可知道我这红袖招是谁在撑腰——唔!”九娘哭喊分辨着,还没说出想说的话,都官司一个眼神扫过去,立刻有个懂事的衙役冲上去,捂住了她的嘴,蛮横地将她拖了出去。
刑部都官司厉声安排着所有人各司其职,金默兰的尸体很快被抬走,红儿带着几个小厮,正将大厅里飞溅开来的血迹清理干净。.
“爹爹!娘亲……呜呜呜!兰姨怎么了……?”团团看到金默兰被浑身血污地抬走,再次哭了起来。
小小的他还没有生死的概念,方才金默兰中箭下坠,他都被罗玉辞蒙上了眼睛不曾看见,如今瞥见,本能地觉得兰姨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欧阳子辉激动又胆怯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兰姨生病了,团团,她这几天对你做了什么?打你没有?饿着你没有?”
“兰姨不让我说她打我,饿着我的事,如果我说了,她会打妹妹的!我不说她就不会欺负妹妹了……团团乖,团团听话!”
小家伙情不自禁地抹了一把眼泪,随后奇怪地问瞬间赤红了双眸的欧阳子辉:“奇怪,叔叔你为什么哭哭?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团团!”
“叔叔你怎么不说话?苏夫子说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叔叔可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
欧阳子辉深吸了一口气:“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团团记住了,我的叫欧阳子辉,我是你爹爹!”
“爹爹?”团团警惕地扑进了罗玉辞的怀里,缩进了身子嚷嚷起来,“你骗人!这才是我爹爹,我娘是神医!你说,你是不是想把我骗走才说是我爹爹?坏人!我才不相信你!”
经历了金默兰骗他一事,团团现在格外敏感,欧阳子辉心中着急,想着抱抱他和他好好解释一下,可团团根本不听,小手小脚一顿乱七八糟的挥舞,欧阳子辉的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几巴掌,随后眼珠一番,便晕了过去!
“团团!团团你怎么了!”欧阳子辉吓得手足无措。
檀小兮连忙把了脉,这才松了一口气道:
“欧阳将军,团团应该是饿晕了,现在不是认爹的时候,快去让人做些米汤来!”
“厨房里有,我这就去拿!”红儿听见,立刻跑去厨房端了一碗薄薄的米汤过来,檀小兮感激地接过,对她说了句谢谢,红儿却将她拉倒一旁,偷偷拿出了一个锦盒道:
“姑娘,这是金默兰遗留在房间里的东西,我不敢交给九妈妈,还请您自行处置。”
檀小兮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盒凤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