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峰两人面面相觑,露出迟疑。
顾平生笑道:“既然承诺了帮忙出村,那我们就是互助的关系,同步信息有益调整战术。而且这样的非凡事件没有隐瞒的必要,哪怕我透露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霍天峰知道他在说歪理,但离奇的是,他居然还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的视线转向丁一然,征询他的意见,后者静默了会儿,说:“随便吧,反正他知道的也不少了。”
顾平生目睹了丁一然如何做到原地起飞。
风力汇聚,自下而上托起他的身躯,几秒摇晃之后,对方身体趋于平稳。
丁一然单手上抬,屋子里的小型物件也如他一样向上浮空。他托住一个飘来的花瓶,伸手递给顾平生:“这就是我的能力。”
手接花瓶,打量着瓷面,确实光滑无指印。
顾平生:“你的能力与风有关?能做到这一步,应该练了很久吧。”
丁一然嗯哼了一声,显露出几分自得。
然而顾平生的下一句话就将他打回原形:“那串被盗的铜玉珠子在你这里,对么?”
丁一然脸面失色。
他强行狡辩道:“那晚又不止我一个人在行动,你怎么认定是我。”
顾平生只是继续问:“在你这吗?”
顾平生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但就是这样的语气配合着平淡看来的眼神,让丁一然陷入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里。
丁一然憋不住,无声躁动起来,已经表露了一切。
顾平生语气柔和:“它对失主有着非凡的意义,目前看来这串珠子也对我们出村无用,我想,你可以把它还回去。”
“但他们明明都已经……”死了。
顾平生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剩下的话丁一然没能说出口,
丁一然把东西掏出塞过去:“行了给你,谁踏马稀罕一样!”
顾平生将珠子收好,眼看阴沉着脸往外走的丁一然,出声提醒:“那你暴露能力赚来的线索,还签收吗?”
丁一然整个卡壳。
被好奇心勾着,他只得转过头来憋闷道:“收。”
霍天峰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这炮仗脾气可算有人治了。”
丁一然憋得够呛。
顾平生就着手中花瓶先点出一个特征:“小太阳花的图案。”
丁一然气劲儿还没过,立刻犟上:“太阳花怎么了?”
顾平生仍旧淡然,继续指向房间门上不起眼的粘痕上,圈出痕迹的整体:“小型贴画。”
如数家珍一般,每走到一处,他都会点明一样事物:“泡泡鱼窗帘,暖黄灯光,圆桌圆椅……”
“——综上所述,这对夫妻两或许有一个即将出世的孩子,也或许这个孩子已经出生但时间不长。”
丁一然完全不认同:“就凭这些小玩意,太牵强附会了吧,没准是他们自己喜欢。”
顾平生不紧不慢地领他们到卧室。
看着大红的床铺、棕桐色木柜和靛蓝对称梅花窗帘,丁一然立马认识到了问题所在。
顾平生:“深色耐脏,实用质朴保暖,这才是夫妻两喜欢的风格。”
丁一然反驳无能,词穷闭嘴。
顾平生笑了笑,倒是应了他刚才的说辞:“其实先前发现的东西确实存在一定偶然性,是这地上的压痕让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两人齐齐往地上看。
顾平生踱步过去,顺着痕迹展臂比划:“就这个长宽,摆在大人的床旁边,你们能想到什么?”
丁一然灵光一闪:“婴儿床?”
顾平生点头:“这也是猎人为什么会大肆捕猎,因为孩子需要用钱。”
霍天峰难得理解了为什么高排行榜的资深玩家会有大批粉丝,就是他在表世界遇到顾平生,也得上赶着给人送花束。
三番四次查来查去,不如顾平生来现场瞄一眼,这他娘是人干事?
顾平生拍了拍手上的灰:“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只看到了痕迹,没看到家具用品。而且这木屋看起来也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
霍天峰尝试接上话茬:“你是说他们搬走了?”
顾平生却摇了摇头:“如果搬走,至少会和村里人知会一声,事实是陈二麻子一直以为他们夫妻两还在村里。”
陈二麻子说只有猎户钱壮能够制服那食人的大虎,霍天峰当然不愿放过这救命的关键,冥思苦想:“那他们会去哪?”
顾平生想了一会儿,语出惊人地道:“没准他在山里还有个落脚点。”
“?”霍天峰问,“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你老婆怀孕或是家里有刚出生的婴儿,你会把猎物带回家?”
霍天峰嘴角一抽:“那肯定不会。”
不说别的,让妻子看见鲜血淋漓的猎物,准得当场发飙。
顾平生摆弄门锁:“所以这间血味重、毛发多的屋子被闲置了,钱壮应该换了其他地方处理猎物。这个地方不会在深山,因为血腥味太浓会吸引猛兽,再厉害的猎人,脱离人烟也很危险。”
说到这里,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总而言之,事情到这里就理得差不多了,只要能找到猎户一家,拜托男主人带你们出去就行。”
“现在有一个选择摆在你们面前。”顾平生回头面向他们两,嘴角勾起个若有若无的弧度,“愿不愿意冒点风险,去村边山林转一圈?”
所有线索指出一条明确的方向,哪怕风险再大,霍天峰他们都会去尝试。
只是顾平生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奇怪。
好像在期待一样。
霍天峰试探问:“顾老师对那怪物好奇?”
顾平生大方承认:“连你两这力量都打不过的怪物,我还真有点感兴趣。”
丁一然已经走出了门外,似乎不再怄气,但出口语气也没多好听:“要来就来吧,丑话说前面,死了可没人为你收尸。”
霍天峰想到顾平生能发现他们注意不到的细节,点了点头:“那就麻烦顾老师了。”
顾平生:“没有,我体能不太行,可能会麻烦到你们。”
那晚与他交战时的身手历历在目,霍天峰把这话当客套,没信。
直到山路走至一半,人软靠树旁歇了菜,两人组才深刻理解到:顾平生这话是认真的,不是在说笑。
秋风萧瑟,吹黄了枝丫,掉落的树叶在泥土路上平铺出一层地毯,踩上去清脆有声。
一天走过那么多地方,衣服回去都是要洗的,顾平生也不管脏不脏了,倚着树坐在枯叶上,喘气。
对上二人组微妙的眼神,顾平生弱有弱的坦然:“休息会儿吧,还在山外围,这里树木不多视野开阔,比进去休整要安全得多。”
丁一然:“你这人真是……”
霍天峰打量周遭的环境,有过野外露宿的经验,发现顾平生确实没拿这点做开脱,拍了下丁一然:“他说的没错,原地休整。”
丁一然悻悻闭嘴。
不过接过霍天峰递来的水时,丁一然顿了顿,仍旧顺势先给了顾平生。
顾平生没客气,对他弯眸道谢。
他本就生得白皙,再加上脸色乏力苍白,有种杨柳般弱不禁风的既视感。上挑的嘴角没将这意韵打破,反而勾勒出动人的鲜活,眼波温润似春水柔情,正如一幅美丽而不真切的画卷。
丁一然片刻地恍惚了一下,而后他捂着胸口惊叫起:“卧槽!”
另外两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脸茫然。
霍天峰:“怎么回事?”
就在刚才,胸口的黑十字架突然散发出滚烫温度,丁一然感觉皮都要烫掉了,捞衣服一看,果然有块大红印子,又不敢叫霍天峰发现,嘶声连道:“没事,没事……”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吃过霍天峰分发的食物,再简单阖眼靠了会儿,顾平生提议再次出发。
丁一然看他没休息多久,薄唇更是隐隐发白,蹙眉直言道:“你别逞强,一会儿倒了没人背你。”
“好,谢谢丁同学关心。”顾平生笑了笑,“我们走吧。”
丁一然:“……”
啧,死要面子活受罪。
话里说着不在意,丁一然却忍不住暗中留意着顾平生的情况,发现人哪怕额上细汗密布,眼神也是坚定清晰的,没有张口叫停。
这样对比,显得他耿耿于怀。
丁一然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个什么劲,愤愤地收回视线。
接收了对方几个瞪视的顾平生:“?”
时已入秋,空气凉意阵阵,哪怕阳光高照也让人暖不起来。更何况树林阴翳遮了日光,触目景象偏向昏暗,身处这死一般的沉寂中,寒意更是浸人骨髓。
三人并不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走,他们细心留意四周是否沾有血迹,脚下路面是否藏有陷阱。
在野外求生和对隐藏危险的探查方面,霍天峰充分发挥了他身为资深者的作用。
猎人布下的陷阱不多,一路走来,也就十几二十个。
妈的。
这还只是外山,鬼知道对方在地势更险的深山还能做出什么超常表现。
看着坑里触目惊心的尖刺,丁一然嘟囔:“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顾平生陷入沉思。
便这样一步一停摸索着,拨开杂草垂枝,跨过盘虬树根,目的地悄然呈现于三人面前。
——那亦是一幢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