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一大早,计明之一家很早就起床了。
屋外是难得的明媚天气。
到了这个世界之后,计安平就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了。
身为家里唯一的女孩子,自然而然有了不停上进的自觉。
昨晚计明之计明亮两人商量事情的时候,她也听得很清楚的,这几天要在镇上找一个合适的铺面,两家凑钱盘下来,在正月里就开张。
这可是影响两家以后命运的重要事情,她怎么能不上心。自己挣的钱,她们又不要,跑跑腿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少的。
“娘,等下我们直接去镇上,还是先到小姑家跟她一起去?”计安平拿出一个馒头,掰开,往中间铺了一层红烧羊肉一层香油炒泡菜递给计明之。
计明之挥挥手示意自己来,计安平又把馒头递向父亲。
赵秀心放下正在盛的粥碗,接过馒头咬了一口。油汪汪的羊肉配上香脆爽口的泡菜再加上吸油解腻的馒头,吃在嘴里真是难得的美味。
“你不用跟我们一起去。”计明之也学着女儿的样子搞了个馒头夹肉,咬了一大口,还未咀嚼已感叹了,“恩,好吃。香、脆、够味。”
计娴儿快手快脚地也搞了一个,塞进嘴里咬一口,点着头,“是好吃。哥,你尝尝。”又把馒头递到计倩儿面前。
计倩儿摇摇头,把最后一只碗盛上粥,自己拿了一个馒头也掰起来。
计安平早已三两口解决一个了,喝了一大口白粥,又继续进攻第二个,只拿疑问的眼光看了看母亲。
“你今天有事要做,听你爹的。”计明之指指自己夫郎。
“什么事啊?”计安平又转向赵秀心。
赵秀心把口中的食物细细咀嚼完,咽下去,抹了抹嘴角才开口。“年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以前的先生林先生去年上半年生了一场大病,后来病好了,就又回来了。她回来后还到家里来过几次,想让你回去继续读书。不管你以后还读不读书,先生病了,于情于理都得去看看。”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是要去看看,更何况林先生一向对你很好。”计明之也点着头。
二十一世纪的师生关系也许已经变质了很多,但是在这个时空,一个人的先生就相当于那个人的第二位母亲,师生关系有时候甚至都会超越至亲骨肉之情。
听父母这么一说,计安平微一深思,心底慢悠悠地飘起一段回忆——
一个圆圆脸笑眯眯的老太太整天手不释卷;
在教室里背着双手,双目微合,慢慢踱着步子,沉声诵着文章;
有时候会拉着学生到她在学堂的宿舍里吃她亲手做的饭菜,计安平经常去蹭吃蹭喝;
跟计相才姐妹三个闹了脾气,她也会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跟她说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逞意气之争……
一瞬间,一种暖烘烘的感觉就萦绕在心头,那是一种被人无条件重视信任的满足感。
“哎呀!”计安平拍拍头,“我真是的……糟了糟了。”先生回来那么久,她竟然没有去看看。
“就是啊,林先生还以为你为她没能推荐你的事而生气,之前来还特地解释了。”计明之吃完两个馒头,就着香爽可口的泡菜喝着粥。“你今天去可要好好说说。”
“先生返乡了吧?她年年都要回家和家人团聚的。”
“没回,没回。”赵秀心把装羊肉的盘子往女儿面前推推,“上次她病好后,来的时候就把夫郎儿子都接了过来,听说在家乡也只有几个姐妹,全分了家,关系也不亲近。昨天在庙里我还听人提到她们没回。”
计明之皱起了眉头,“这人生地不熟的。”学堂放假了,大灶房肯定关了,这一家子得自己做饭,这年可怎么过。
“……”赵秀心沉默了一下,几口喝完碗中的粥,站起来,“你们慢慢吃着,我先把要带的东西理一下。”
计倩儿也放下碗,跟着父亲身后去了。
两棵大白菜、五六根白萝卜、两斤猪肉、两斤羊肉、一对猪手、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齐齐摆上桌。
计安平今天胃口好,吃完十七个馒头夹肉,考虑到中午到别人家做客,又就着泡菜吃了三碗粥。
对于要带的礼品,她是不想过问的,但是不知是父亲太重视学堂的先生了,还是这个时空到先生家拜年都要准备这么多礼品?“爹,这么多?”
赵秀心笑盈盈地又抱来一个小坛子,“把这坛泡菜也带上,林先生喜欢喝点小酒,正好下酒。”
计倩儿从厨房里提出一个大菜篮,赵秀心接过一样一样地往里放。“这怎么能算多。大新年的头一次到先生家去,年礼轻了像什么样子。”
最后计安平就一手提着装满食物的大菜篮一手拿着用红布包好的文房四宝,无奈地准备出门了。
“等等!”赵秀心从房间里跑出来,手上举着计安平从城里带回来的新大毡,这件大毡计安平觉得在家乡穿太耀眼了,一直没穿过。“把这个披上。”
“我不冷。”虽说这几天雪化冰融,但是在镇上走走,还不是那么冷的,“穿这么多,我都走不动了。”计安平嘟囔着任父亲给自己系好大毡。
赵秀心拍拍女儿的衣服,又从袖口拿出一个红帕子包着的东西来,“这是一两银子,你拿着给林师傅的儿子,算是我给的压岁钱。”
计安平转了转,“爹,你看我这身上哪里还可以装。”棉袄都扎得紧紧地,放腰间太不方便了。
赵秀心打量了女儿几眼,果断地塞进了计安平袖口。“路上注意着点。”
计安平伸伸胳膊,感觉自己像风雪山神庙里的林教头,全副武装着准备冲锋陷阵。只是林教头的武器是□□,自己的却是礼品。
“倩儿,等我回来,你帮我做个挎包吧。”计安平感慨着,古代的衣饰就是麻烦,连个口袋都没有,出门拎一堆零散东西真是不方便。
“等我回来,你们要记得提醒我。”在白象城的时候她就想到了,每次去买稍贵一点的东西,都得抱着肚子。
白象城
安居坊
留守的几个人吃过早饭,慢悠悠地开了门,收拾着店面,有人又钻到工房里去琢磨东西去了。
老张脱了棉袄坐在饭厅里的火桶上,边打着拍子哼着小调边看叶婉儿收拾桌子。
这一段时间吃喝都很好,活又不重,叶婉儿本应该红润的脸蛋反而不及先前忙碌的时候好看,眼睛下面一团青黑。
老张移开了目光,手上拍子不由自主地停了,脸上的怡然之色凝重了不少。
唉,在这家家团圆的时刻,这孩子却……
她披上棉袄,跨出火桶,慢悠悠地走到正堂,对正在把几个火桶往外搬的工匠们说,“今天就别搬了吧,你们也歇歇。”
小田拎着一个小火桶,笑呵呵地,“把这些东西摆出来,我们就歇着。也许有人来呢。”
“是啊。昨天还有个秀才模样的来问这种火桶多少钱呢。”
“她只有七钱银子,还差三钱多,今天不知会不会来?”小田看了看门前的几条路。
“难怪人家说穷秀才穷秀才,她身上的补丁比咱们都多。”工匠们打趣着。
老张看了看摆在门外的七八个火桶,“一个家供一个秀才也是难供。这样吧,今天大年初二,图个好彩,要是她再来的话,把她挑中的以一成的价格卖给她。”
“哎!”小田赶紧应着。
“张工头心肠好!”
“那个秀才走运了。”工匠们笑闹着,“就怕她不知道自己今天运气好。”
计明之计明亮姐妹俩汇合后直奔镇中心的繁华地段。
两人既然想开店铺,心里早就有了大概的主意,现在就是看价钱确定具体的位置了。
除了从母亲那拿来的一百二十两,两人又一人凑了两百多两,店铺的价格必须不能超过三百两,剩余的钱得留着备货。要不然买了店铺,没有货卖也是枉然。
两从都没有考虑租店铺。
计明之计明亮拿出积攒多年的积蓄,住的房屋不修整,不购置,两人这次都有了必须赚钱的决心了。
当然,她们也是经过了多番的考量、筹划,看到了前方隐约的光明才敢放手一搏的。
两人有意的店铺有三家——
一家是在“金绣坊”的对面,跟“金绣坊”做同样的生意,但是生意一直惨淡,老板早就想卖掉到别处重开了;
另一家却是毗邻“金绣坊”的盐务专售的官办铺子,自从去年“凌家盐”上市,这个官办的铺子生意也有些受损,听风声县太爷想减少一些官盐铺子;
最后的一家却是跟“金绣坊”隔了一条街的一家棺材店,虽说行当有些讳气,但是店面够大,还外带几间厢房,位置也不是很偏,从“金绣坊”边上插过去就是了。
计明之最中意官盐铺子,觉得最下策就是棺材店,既讳气又不招客。不过一切还都得看情形才好决定。
两人当先就奔官盐铺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