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兔子(1 / 1)

郁闷地啃完芋魁,程烟抹嘴揣着几枚铜板出门。

隔壁大寨村倒也不远,走得快的话,顶多两刻钟就能到。

原身现在已经算大姑娘了,虽然瘦得跟竹竿似的,样貌却算得上周正。巴掌脸上有一双水灵灵的圆眼,眼尾微微往下垂,是典型的狗狗眼。

鼻梁上有几颗可爱的小雀斑,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无辜甜美。特别是在看人的时候,眼里含着光,颇有几分灵气,惹人怜爱。

按说这么一个快要及笄的姑娘养在村里,总少不了人打主意。

程烟却不怕,因为继父刘屠夫在村里出了名的凶悍无赖,没人敢去招惹。

这在无形中给她建立起一堵保护墙,却也有弊端,毕竟程母死了,自个儿又这么大了,跟刘屠夫那种嗜酒好赌的烂人住在一起,总少不了揣测非议。

这不,沿途在路上碰见村里的妇人,随口问她去哪里。

程烟撒谎说刘屠夫醉酒摔了一跤,去找马老儿拿点跌打损伤的药。

待她走远后,那妇人跟另一个婆子交头接耳,妇人小声道:“倒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姑娘,没了亲娘,又跟继父住一起,迟早得出事。”

婆子也道:“造孽哟,那刘屠夫就是个泼皮无赖,谁敢上他家的门去讨媳妇儿?”

妇人:“多半是养着自己用了。”

二人就刘家的情况窃窃私语了一番,言辞充满着惋惜。

另一边的程烟运气好,刚去了马老儿家,就撞上他准备出门,她忙把刘屠夫醉酒摔伤的情形同他细说一番。

那马老儿信以为真,他是个赤脚大夫,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都会找他诊治。

在听过程烟的描述后,他从屋里给她抓了几包草药和几粒活血化瘀的药丸,还取了金疮药给她,耐心讲解怎么熬制服用。

程烟一一记下了。

马老儿心善,前阵子程母病重也是他诊治的,知道这姑娘不容易,也没取多少诊资。

程烟把药带回去,看天色还早,索性先把草药熬制。她不敢在屋里煎药,怕刘屠夫回来找茬,只得把药罐搬到附近的灰棚里煎药。

趁着刘屠夫未归来,她匆匆把制好的药带到义庄。

萧衍跟活死人似的躺在棺材里,脉搏仍旧微弱,但体温升高不少,不像早上那般冷得透骨。

程烟用力把棺盖推开,戳了戳他。他似对光线有反应,眼皮微微动了动,已有苏醒的迹象。

她找来石头垫到他的后脑勺下,先把汤药一点点喂服。

目前萧衍仍旧处在昏迷中,那碗汤药洒了一半,咽了一半。

马老儿给的药丸程烟不敢随意往他嘴里塞,怕呛进气管里被噎死了。取出脑后的石头,她又耐着性子在他的箭伤上涂抹金疮药。

那膏药的味道极重,她有些受不了地皱眉。

上完了药,程烟又把带来的热水重新灌进汤婆子里,再次捂到萧衍的足底,继续保暖。

许是白日有阳光照射,他的体温正逐步恢复正常,原本浮肿的脸庞也已消肿。

程烟好奇地趴在棺材边打量。

他的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毫无血色,五官生得标致,长眉入鬓,鼻梁挺直,眼睫纤长,唇形漂亮。

哪怕在昏睡中,仍旧难掩古典清俊气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贵公子。

目前她对萧衍这个反派并不了解,为了能顺利完成任务,她在脑中喊009,试图套点剧情信息。

系统009过了许久才回应。

程烟好奇问:“009,这人是怎么掉进河里的?”

系统009回答:“自己跳的。”

程烟:“???”

系统009:“估计他明天就会苏醒。”

听说他会醒,程烟高兴不已,总算没白忙活一场,她开心问:“是不是苏醒后就能活了?”

系统009沉默了阵儿,“这个……得看他的心情。”

程烟:“???”

看心情是什么鬼?!

系统009忙解释说:“目前萧衍遭遇了人生中的重大打击,已经产生了应激障碍,情绪恐慌、愤怒、悲痛、绝望……种种。”

听到这话,程烟不由得露出无法接受的表情,质问道:“合着搞了半天,我还得当心理医生?”

系统009默了默,“对,精神疗法。”

程烟:“……”

系统009语重心长,“宿主啊,你现在扮演的是白月光的角色,这个角色必然是要无私奉献,给萧衍造成重大影响的。”

听到无私奉献,程烟全然没有欣赏美人儿的心情,用力把棺材盖掩上,连一点缝隙都不留。

“葬了吧。”

“……”

那厮当真狠心肠,硬是把活人封闭在棺材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系统009见她生气了,不禁心急,忙道:“程姑娘,程姑奶奶!你的上亿家财,躺赢人生……”

程烟厌烦道:“别跟我叨叨,我打小就被父母娇生惯养,连我亲娘都没伺候过。如今却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伺候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救他身,治他心,以后我是不是还得为爱献身让他睡?”

系统009:“……”

程烟越想越觉得委屈,“你说原身拿的是什么破剧本啊,她一个吃不饱穿不暖,还时不时会被继父毒打的小姑娘,连自己都保不住,还想着救人,且还是救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并且为了救他,把程母省吃俭用挪下来的体己都砸了进去,她图什么呀?”

系统009:“……”

程烟继续道:“我若是她的阿娘,定会气得从坟里跳出来抡她几个耳刮子,叫她长点心,先顾好自己行不行?”

系统009:“……”

程烟越想越觉得这剧情不爽,念叨道:“这么没脑子,难怪是背景板角色,原身摊上一个烂人继父虎视眈眈,生母又去了,早就该好好筹谋脱身的法子,还救什么人呀?”

系统被她一通有理有据的驳斥噎得无语,它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宿主,看她老老实实软萌可爱,脑子却不易忽悠。

不过它可是身经百战的009,主系统里有上千个系统服务者,但能分到第九的名号却少之又少。

系统009再次发挥它精湛的业务能力,打感情牌道:“宿主,其实现在的萧衍,跟你在现实世界里的遭遇是一样的。”

这话果然引起了程烟的注意,皱眉问:“怎么说?”

系统009:“你在现实世界里出了车祸命悬一线,现在萧衍同样出了意外命悬一线。你的父母为了能拯救你费尽心思,咱们换位思考一下,你拯救萧衍,是不是就等于拯救你自己?”

程烟沉默不语。

系统009再接再厉,给她泄露了些许剧情,“前阵子萧衍生母被毒杀,他接到消息从建兴回京奔丧,途中遭遇伏诛,舅父沈南回一行人皆被斩杀,独留他一人存活,现在他落到你手上,全靠你给条生路了。”

这话令程烟皱眉,迟疑片刻才问:“那他到底干了什么事落到这般境地?”

系统009:“这涉及到了剧透,暂且不叙。”

程烟不再追问。

系统009继续劝说道:“拯救萧衍就是在拯救你自己,你拿到的剧情任务量不大,只要跟着他回京,任务就完成了大半。”

听了这些话,程烟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系统009努力劝说一番,如果她放弃做任务,则意味着在现实世界里的死亡,它的业绩也会受到影响,他们是合作伙伴,而不是敌人,应该努力配合达成双赢,才是最佳选择。

最终程烟挣扎了许久,理智占据上风,选择折返回去,再次把封死的棺材盖推开,留下了一条缝隙透气。

她到底还是不痛快,居高临下地盯着棺材里的男人,指着他奶凶奶凶地威胁,“萧衍你日后若敢睡-我,明儿就拿剪刀替你净身!”

系统009:“……”

萧衍:“……”

回到家,见刘屠夫还没回来,程烟把屋里稍稍收拾了一番。

直到天黑时,那屠夫才醉醺醺回来了,她嫌弃地避开。

刘屠夫把杀猪的器具扔到一旁,酒气和猪的臊腥味夹在一起,难闻至极。他指着她骂骂咧咧道:“你这赔钱货,老子白养着中看不中用,上辈子欠你娘俩的!”

程烟皱着眉头。

那家伙体型肥硕,且又是个男人,她这小身板是打不过的,既不敢回嘴也不敢跟他硬碰硬。

刘屠夫见她没吭声,来劲儿了,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程烟识时务选择无视,自顾去了隔壁房间把门反锁。

那恶汉酒劲上头,把门敲得咚咚作响,她坐在屋里惴惴不安。

不一会儿外头没了动静,刘屠夫似折腾得累了,回房倒头就睡。

程烟望着外头黑黢黢的夜,忽然问系统009道:“如果我弄来砒-霜把刘屠夫这个角色毒杀的话,会承担怎样的后果?”

系统009隔了许久才回答:“官府的人会来捉你,连牢饭都吃不了两顿就会被砍头。”

程烟憋了憋,打抱不平道:“原身已经被刘屠夫打死了,他已经欠下一条人命债。”

系统009:“宿主,‘程烟’这个角色从没杀过人,故事里的每个人都有他的命运轨道,你是杀不死刘屠夫的。”

听了这话,程烟不禁陷入了沉默中。

她虽然身板娇弱,头脑却清醒。

为了确定系统009没有骗她,趁着刘屠夫睡熟后,她偷偷点燃油灯,捡起床下的木棒壮着胆子摸到他的房间。

床上的人跟死猪一样打着呼噜,程烟想到他的污言秽语,心里头异常嫌恶。

她提着木棍站在床沿,手有些抖。

她从来没有伤过人,可是被刘屠夫欺负,心里头又不服气。

系统009说她伤不了刘屠夫,程烟半信半疑,最终迟疑了许久,她咬牙狠下心肠一棒打到刘屠夫的身上。

然而转瞬,程烟就察觉到了周边的异常。

空气好似被凝结,她动不了了。

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笼罩到了她的身上,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折返回去,就像时间倒退似的,如同提线木偶般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坐到了床上。

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程烟眨了眨眼,脑海里冒出来一个警示,警告她不能任意改变人设。

也在这时,系统009出声了,说道:“宿主,‘程烟’这个人设干不出来类似反抗的事情,你的行为举动不符合人物性格设定,系统会自动进行纠正。”

程烟:“……”

好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轨迹。

她还不死心,试探问:“那刘屠夫的最终结果是什么?”

系统009:“不剧透。”

程烟郁闷地哼了一声,方才试图棒打刘屠夫的行为记忆被系统009抹杀,她毫无意识地倒头就睡。

毕竟为萧衍折腾了一天,委实太累。

晚上风大,吹得哗啦啦作响。

亏得程烟在白日里把萧衍装在棺材里,能很好地避风,再加之棺材里铺了厚实的干稻草,足底的汤婆子虽然冷了,也不至于受冻。

冬日夜长,接近凌晨时,萧衍渐渐有了意识。

“阿衍快走!快走!”

“阿衍快走啊!”

那人站在他的面前,伸手想要抚摸他的脸,做最后的告别。

然而转瞬,温热的鲜血溅洒到他的脸上,他眼睁睁地看着至亲舅舅被斩杀。

“舅父!舅父……”

“阿衍快走!快走啊!”

“舅父!”

锥心刺骨的恨意涌进胸腔,带着排山倒海的愤怒侵占了他的大脑。

萧衍猛地睁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黑漆漆的夜,耳边是无边无际的孤独风声。

“舅……父……”

喉结滚动,干涩的嗓子里艰难地喊出那两个字,恨得刻骨。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衍的神智才渐渐回魂儿。

那些不堪的记忆涌入进脑海里,昏昏沉沉的,似要炸裂般难受,但跟肩甲处的箭伤比起来小巫见大巫。

他受不了地倒抽一口冷气,想去触摸那处伤口,却有气无力。

在棺中闭目了许久,萧衍的情绪才逐步稳定下来。

他再次对周边进行探索,箭伤在右边,他用左手摸索,摸了许久才意识到他是躺在棺材里的。

他心下不禁困惑,他已经死了吗,这难道是他的葬礼?

心中藏着疑虑,他屏住呼吸聆听周边,除了风声外什么都没听到。

没有烛火,没有人声,也没闻到香灰纸钱的味道,就好似在荒野山间,孤寂得只剩下了天和地。

这情形令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现在他体力虚弱,头痛欲裂,箭伤又痛,不宜多动,索性躺着静观其变好了。

待到天蒙蒙发亮时,萧衍才再次打量自己的处境,确认他是躺在一口陈旧的棺材里。他垂眸看自己身上穿的衣物,灰褐色的粗麻布衣,并不合身,短了很长一截。

视线落到右肩上,伤口处残留着药味,被简单包扎,可见是被处理过的。

他尝试着屈膝,浑身上下僵得跟什么似的,哪哪都疼,再也不敢乱动。

天色彻底亮开时,村里的程烟已经起床做早饭了。她蒸了几颗芋魁,壮着胆子去米缸里舀了少许糙米熬粥。

昨儿刘屠夫醉得不省人事,这会儿还跟死猪似的躺着,按照他以往的生活习惯,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系统009说萧衍今日会苏醒,程烟找来木盆,把脏衣物扔进去,偷偷藏了两颗芋魁和一小罐糙米粥,假装去河边浆洗衣裳。

她在半道上就把木盆藏进杂草丛里,取了饮食匆匆往义庄跑去。

今儿没有太阳,天气也不好,阴沉沉的。

程烟熟门熟路地进了义庄,把芋魁和糙米粥放下。

装萧衍的那口棺材跟昨日一样没有变动过,她以为他还躺在里头的,哪晓得走上前探去,才发现里头空空如许。

程烟不由得愣住。

正当她困惑时,萧衍悄无声息地站到她身后,披头散发,光着脚,脸色青白,眼神冰冷,宛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叫人看着害怕。

察觉到异常,程烟欲转身,冰冷的手却已经伸到了她的脖子上,从身后轻而易举地掐住了她的咽喉。

她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坏了,喉咙里发出恐慌的呜呜声,笨拙地伸手去掰开,对方却纹丝不动。

那手的力道大得惊人!

程烟个头娇小,高度几乎只到萧衍胸膛,被他这般卡住脖子,根本就无法挣脱,她情急之下攻击他的下半身。

萧衍没料到兔子咬人,忙避开了。

程烟趁机脱身。

她机灵地躲到了棺材的另一边,这才看清楚眼前的男人一脸戾气。

萧衍阴森森地盯着她,皮肤青白,衣着怪异,一双锐利的丹凤眼里充斥着残暴的杀戮,周身的气场冷冰冰的,模样实在唬人。

程烟被那眼神镇住了,心里头慎得慌。

因为一般来说,所有故事里的反派都是凶残狠辣的主儿,眼下这个虽生得俊,但看起来鬼气森森的,再加之又遭遇重创,心理肯定已经变态了。

想到这里,程烟一点都不想做什么白月光,只想连夜跑路。

萧衍居高临下打量她,看年纪不大,莫约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不合身的碎花粗布衣,衣裳皱巴巴的,有好几处补丁。

一张巴掌脸上晕染着紧张的绯色,无辜的大眼里藏着恐惧,看起来弱不禁风,像一只怯生生的兔子。

此刻那只兔子似被惊吓得不轻,用带着哭腔的语气弱声问:“你……醒了?”

萧衍没有回答,确认她的攻击性在他跟前没有任何抗衡的余地后,才冷漠问:“这是何地?”

他的嗓音暗沉,带着嘶哑的粗粝。

程烟的求生欲很强,忙哆嗦道:“这里是长泉杏花村,我昨儿在河边浆洗衣物,发现郎君漂浮在河里,这才把你捞起来藏到这儿了。”

萧衍看着她没有说话,似乎在消化他获取到的信息。

程烟受不了那种审视的眼神。

他的气场本就阴冷,被他那样注视,她倍感压力。

“009!”

程烟忍不住在脑海里呼唤系统。

系统009:“???”

程烟忐忑道:“我怎么觉得这人怪怪的?”

系统009沉默了阵儿,才道:“宿主,萧衍已经完成黑化蜕变了。”

程烟:“???”

系统009欠抽的跟她加油,“宿主我看好你哟,攻略他,成为他心目中的白月光,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哐哐撞大墙!”

程烟:“……”

差点哭了。

那也不能拿个变态给我攻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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