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之前推测的是,嫌疑人上了一定的年纪,且爱干净,能言会道。
但目击者皆表示,此人穿着邋遢,关键是年纪不大,顶多三十来岁。
只有身高一米七四上下,是跟警方的推断相互吻合的。
警方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在年龄上,判断其50岁往上是跟其作案频率相悖论的。
一个50岁往上的人,哪儿来的这么旺盛的精力。
也就是说凶手是个身强力壮的壮汉,之所以在杀害郭紫萱时,发生激烈的搏斗,并不是因为其制服不了郭紫萱。
而是因为,那是歹徒第一次作案,心理紧张所导致的。
能言善辩这条也不符合,根据城乡结合部大妈的描述,歹徒似乎有些内向,缺乏自信心。
由此判定,歹徒生活很不如意,有可能经历过婚变,或者被女人深深伤害过。
至此,警方重点排查对象由50岁以上,能言善辩的老人,变为30上下,贫困潦倒,较自卑的壮年。
尤其是,骑着一辆较为破旧的自行车这类人。
然而,凶手全市散乱作案,整个云溪市占地面积22万平方公里,下辖七县六区,人口高达600万之多。
要在这么大个地方,这么多的人口中,找出一个并没有很明显特征的嫌疑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话说回来,即便是大海捞针,那也得捞啊!而且还得马不停蹄,开足了马力去捞。
随着一张大网在整个云溪市铺天盖地的展开,并不断缩小范围,歹徒似乎也预感到了危险的来临。
他——停止作案了!
没有接到报案,没有遇害人增加,警方为之庆幸的同时,却也有另一种担忧,歹徒会不会已经逃离云溪市了?
如果是这样,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从各交通站点的严密布控,以及对进出云溪市的各个关口设卡盘查来看,歹徒应该还在警方的大网之中。
9月15日,距离最后一起案件过去十一天,有个少女神色紧张的走进警察局。
由于警员们基本都外出排查去了,只有几个女探员留守值班。
少女东张西望,一时不见警,有点打退堂鼓的意思,准备掉头往外走。
“这位女士,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女警察叫住少女。
少女停下脚步,吞吞吐吐道:“你好,我……我听说你们正在大肆搜捕一个变态杀人狂,有,有线索了吗?”
少女此话一出,女警察马上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必定知道些什么。
“我们正四处征集线索,经查实后会视情况给予提供线索者一定的现金奖励。”女警察道,“你是来提供线索的吗?”
少女抿嘴,思考了片刻后对女探员道:“警官,我不求奖励,只求你们替我的身份保密,我还没嫁人,不能让人知道的。”
女警有些疑惑,当然还是马上告诉了少女,替提供线索人保密是警方的职责所在,让她放心。
“那好,希望我不幸的遭遇能帮到你们。”少女长叹一口气,“其实,我也是受害者,我也差点被那个人给杀了。”
女警赶紧把少女带到一间办公室详谈。
少女名叫李琴,21岁,邻省人,她听说云溪市这边服装厂很赚钱,于是7月10日她独自一人乘火车来云溪市打工,准备找个厂学做衣服。
那天她乘坐的列车到达云溪市是晚上十点半,那个点已经没有公交车了,她想打车去附近找个宾馆住。
可那些面的司机叫客特别吓人,她之前听人说过火车站的面的基本都是黑车,这些司机除了坑乘客外,还有可能做出更可怕的事。
于是,她没敢坐车,又想着在火车站内的宾馆住一晚,可是房价太高了,最后决定在售票厅睡一晚。
那里也有很多人就地而睡,而且售票窗口内24小时都会有值班人员,她觉得那里是最安全的。
正当她找了个角落坐下时,一个高个子男人走到了她面前,他手里拿着个招工牌。
高个子男人和善的问道:“姑娘,你从哪里来啊?”
李琴一开始并没有理会他,转过身去喝水。
高个子男人纠缠着问道:“姑娘,我是来招工的,你要找工作吗?”
李琴有点不耐烦道:“我不认识你,也不找工作,请你走开。”
高个子男人叹了口气:“唉,现在骗子可真多,搞得我们招工都不好招了,算了算了,问问下家去。”
高个子男人又拿着招工牌转悠到其他人面前去搭讪,还跟其中一个男的聊了起来,相互发烟抽。
那个背着大包小包的男人说:“做衣服,那是娘们干的事,我个大老爷们不合适,回头我让我家里那口子过来。”
“行啊,我们家服装厂就在柯桥,离火车站不远,走路都能过去,走路的话稍微有点远,出站一直往右走,看到一个天桥,就在天桥那边。”高个子男人道,“记得,一定让你媳妇来给我做工,工资绝不低,还包吃包住呢。”
李琴听到这些,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考虑了一会儿,李琴主动上前找男人搭讪:“大哥,不好意思,你真是招工的啊?”
“这还能骗你,喏,我手里不正端着个招工牌吗,尚品制衣,现招聘拷边工,拉底工,平机工若干名,计件,单价高,多劳多得,包吃包住……”
高个子男人把招工牌上的内容大致念了一遍。
李琴虽然只有小学文化,但这些字她还是认得的,认真看了一遍招工牌上的内容,尤其是包吃包住这一条深深吸引了她。
“大哥,我正想找个服装厂上班,你看我行吗?”李琴笑脸相迎道,哪儿还有半点戒备之心。
男人欲擒故纵道:“可你刚才不是说不找工作吗?”
李琴抱歉道:“大哥,我这不怕呢嘛,你刚才不也说,现在骗子多,大哥,你可别往心里去。”
“嗨,没事没事,姑娘家独自在外,谨慎点好,那你现在就跟我走吧,厂里有宿舍,省得在这遭罪。”男人顺手就替李琴拿起了行李箱。
李琴庆幸自己运气真好,兴高采烈跟在后面。
男人的自行车停在广场边上,当李琴看到男人骑的是自行车,第一反应是,开厂的老板怎么还骑个自行车?而且还有点破。
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边把行李箱放在自行车后座绑上,一边自言自语的抱怨道:“我叔也真是的,让我出来招人,就给我这么个交通工具,小汽车不给我开,摩托车总得给我配一辆吧!唉……”
李琴就问:“大哥,你不是老板啊?那我去了,万一老板不要我怎么办?”
“小姑娘,你大可放心,我虽然不是老板,但老板是我亲叔,招聘的任务是他给我的,我招的人他敢说不要?”男人坚定的说。
李琴连忙道谢。
出了火车站,男人先是带着她沿马路走,大概走了有十来分钟,男人转弯朝一条小道拐了进去。
小道前方黑漆漆的,很荒芜。
“大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李琴犹豫了。
男人停下来,解释说:“能去哪儿,回厂里啊,看到没,前面那有座大桥,闪着灯的,我们得往这小路走,要是走大马路,要绕很大一个弯勒,姑娘,你怕啥,那前面不是还有村庄呢嘛。”
李琴记得,在火车站,男人跟别人也是这么说的,而且他说的也没错,往小道是直接穿过去,往大道,肉眼都看不到尽头,还不知要走多远才能弯过去。
回忆到这儿,李琴一双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
女警员虽然迫切的想要尽快了解事情的始末,但不难看出她此刻的心情非常的复杂,甚至可以说痛不欲生。
女警员没有催她,而是给她倒了杯水:“不急,你慢慢说。”
“谢谢。”李琴接过水杯,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才又开口继续说起那个令她一辈子可能都无法释怀的夜。
男人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李琴跟在后面,小道两边是杂草丛生的荒地,越深入,李琴越发的觉得心慌。
而且她发现,刚刚站在大马路上,由于是居高临下,看周边两个村落挺近的,可是走入小道后,她再看,那村落隐没在夜色里,如同飘渺的幽灵一般,仿佛越飘越远。
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月亮,再看看前面推着自行车,行动缓慢的陌生人,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大哥,我不去了,你把箱子给我。”李琴上前抓住箱子,没能扯下来,箱子被死死绑在了自行车后座上。
男人回过头问道:“姑娘,怎么了?马上要到了,怎么又不去了?”
不知不觉,李琴已经跟着男人走到了一块玉米地里,玉米长的十分茂盛,几乎根根高过人。
此时此刻,李琴连那座灯火通明的大桥也看不见了,她哪儿还能看到‘马上就到了’,她看到的是遥遥无期的绝境。
“大哥,我真的不去了,你把行李箱给我。”李琴自己去解绳子。
突然,啪一声,男人一巴掌拍在了她手背上,吓得李琴内心咯噔一下。
她抬头再看向男人,冷冷的月光下,是一张阴森可怖的脸,男人就那样一声不吭的瞪着她。
偏偏这个时候还刮来一阵风,此情此景,即便是夏季的夜风,也着实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直到这一刻,李琴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自己遇到的哪里是什么贵人,根本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大……大哥,箱子我不要了,里面还有两百来块钱,都给你,你放我走吧!”
李琴吓得声音打抖,手像是被老虎钳给夹住一般,怎么也收不回来。
“都跟我到了这儿了,你还想走?”男人声音低沉道。
李琴带着哭腔:“大哥,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干嘛要害我啊!大哥,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放我一马吧!”
“你最好不要叫,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叫的再大声,也只有鬼能听得见。”男人警告道。
李琴吓得都快魂飞魄散了,又哪里还叫得出来。
男人把自行车推倒在一边,一把将李琴给拽了过去,在她脖子上用力吸了口气说:“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伺候伺候我。”
害怕归害怕,到了这个地步,人的求生本能会下意识自动开启。
生死面前,男女那点事又算的了什么呢?
李琴用力吞了口唾沫:“大哥,只要你不杀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那就要看你伺候的怎么样了。”男人露出满意的笑容。
李琴拉回思绪,不免眼前又有些红润。
同样作为女人,女警员非常能理解她的心情,给她递过去几张纸巾,道:“你放心,我们警方绝不会轻饶这个禽兽。”
“谢谢!”李琴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安静了片刻,女警员问道。
李琴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事后他肯定会杀我灭口的,于是我开始跟他套近,我觍着脸说他厉害。”
“我也没想到,这句话意外的说到了他心坎里,完事后,他竟然没有对我下手,他感叹的说,要是他老婆也能像我这么欣赏他就好了。”
“我见有机会,赶紧顺着他的话题聊,我问他,她老婆怎么不欣赏他了,他说他有障碍,面对老婆提不起兴趣,没用。”
“我为了保命,就说以后就让我来伺候他,结果他冷笑着对我摇头,揭穿我,说我只是为了保命才这么说。”
“他还直接说,不会留我这个活口的,说我肯定会去报案,当时,我真是吓得不行,可我不敢表现出来。”
“我一边向他保证,一边四处张望,寻找逃跑的路线,我死马当活马医,决定赌一把,于是我指着通往远处村子里的一条小道,问他听见没有,我说那边好像有人在说话,有两个人走过来了。”
“他吓得不轻,问我哪里,我故作镇定,坚持指着那个方向,说就在那边。”
“当时,我身上什么都没穿,他认为我不可能会跑,于是起身,一瘸一拐的走过去看,我就趁这个时候,转身钻进了玉米地里。”
“哪儿还顾得上光着身子,在密密麻麻的玉米里疯狂向前跑,玉米叶扒拉的声音很大,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追来,就感觉,他的一只手就在我身后,只要我一停下来,马上就会被他抓住。”
“大概跑了十几分钟,因为太剧烈,体力不支,我摔了一跤,摔下去那一刻,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但让我兴奋的是,周围瞬间死寂一片,只能听到我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周围的虫鸣声,显然他没追来。”
“然后我就不敢动了,那地方我不熟,怕他截我路,一直等到天亮,真的能听到附近村民的聊天声了,我才原路返回,因为我还光着,回去看看衣服还在不在。”
“结果衣服还在,箱子被他拿走了,后来我还是逃票回的老家,回家后就一直躲在家,死里逃生,我真是死里逃生啊!”
“再后来,我就听周围人说云溪市出了个专门jian杀妇女的恶魔,已经有六名无辜女性遇害了,一番思想斗争后,我决定来你们这边说明情况。”
“非常感谢你的配合,你刚才说,他一瘸一拐的,他是个瘸子?”女警员抓住重点追问道。
“对,我记得是右脚,一瘸一拐的。哦,对了,他还跟我说,他之所以会变成瘸子,都是因为我们女人。”李琴很肯定的说。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琴才敢赌一把,拼了命的跑,就赌他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