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暖流包裹着周身,舒服地令人想伸懒腰,柯冉翻了个身,没翻过去,她睡梦中皱了皱眉。
一股莫名的力量禁锢着她,使她无法做出其他的动作。
不能睡到四仰八叉的睡眠称不上舒服的睡眠,柯冉抬了抬腿,想要挣脱掉那层碍手碍脚的束缚。
这次她很顺利,她的脚率先突破了束缚,紧接着就是腿,身体,头。
像早早起来晨跑时呼吸到新鲜空气一样,她闻到了很清新的味道,像山间泉水的清风,带着沁人心脾的清爽。
我刚刚在干什么。
她兀然出现这么一个念头。
“醒醒。”女子的细语在耳边轻轻落下,却像石头落入水中,瞬间激起了众多涟漪。
柯冉猛地睁开眼睛。
在意识回笼的一瞬间,她的心中幻想过各种场景。
一睁眼看到是她温暖的床,或者仍是那片纷争的血海。
眼前的场景却将她一切猜测都推翻了。
这是一片空白的世界。
不分天地,没有日月,在这里甚至感受不到光线,但莫名的,好像被直接灌输认知一样,她清楚地知道这里一切东西都以“信息化”的形态存在。
思维。
这里是思维的世界。
就比如她眼前的这个人,明明看不清对方,她却依然能清楚地知道那是谁,在这个空间里,所有人的身份都无处遁形。
柯冉开口念出眼前人的名字。
“姜宛玉。”
在她说出口的瞬间,面前的人像是得到了世界的某种认同,身形骤然清晰了起来。
端庄淡雅的温婉姑娘在她眼前盈盈一拜,道“柯姑娘安好。”
柯冉停了一会儿,开口道“谈谈吧。”
…
“你们见到的姜宛玉,并非真正姜宛玉,只是琻翎重塑的傀儡身体而已,甚至,就连现在的我也不是真正的她。”
“怎么说?”
“我只是一抹承载记忆的人魂,姜宛玉天地人三魂中早已逝去两魂,而人魂则被强留下来养护在傀儡躯壳中,已经许多年了。”
她道“再细致的滋养都比不过时间的冲刷,人魂逐渐残缺不堪,我大多时候都懵懵懂懂,近年来逐渐衰弱,已经接近断绝生机。”
“我已经再撑不下去了,我原以为,再不会有苏醒的那一天。”
“但世事难料,在走向衰亡的路上,我却意外地苏醒了几次”,她望向柯冉,认真道“那都是因为你。”
“我?”
柯冉并不记得她干过什么其他的事,她想了想回道“你是说那块木牌的事吗?”
想来想去,柯冉做的与姜宛玉有关的事好像只有一件,那就是把木牌带到了她的身边,刺激了她的苏醒。
“那只是一小部分”,姜宛玉却摇了摇头,她道“柯姑娘,你很特殊。”
“在你身边,我似乎能感受到一种沁入灵魂的暖意,它滋养四肢百骸,像我这般情况都能在与你的短暂接触中缓解”,她想了想,给出了一种形容“就像是被老天爷关怀了一样。”
某种程度上确实算得上是老天爷的柯冉还有这种事?
往后她可以出去立个牌子,就写握手包治百病,不灵不要钱,说不定还能赚上一笔。
“你如今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柯冉问道。
之前姜宛玉直接在阿景眼前碎掉,后来被粘了回来,再后来打起来了,她的身体就不见了,这会儿却又和她一样出现在这里,柯冉心里有些猜测,还需要确认。
姜宛玉回忆道“我记得当时的情况,我本就依照天命走向衰亡,被他救回来后我只仅剩半口气,意识浮沉间,我被人拉进了这个空间里,却庆幸地恢复了一些神志。”
“我想,那个拉我进来的人除了柯姑娘外别无他人。”她道。
嗯?
柯冉自己也是迷迷糊糊进来的,但看这个世界对她的特殊对待,说不定真是柯冉自己无意识把姜宛玉拉进来的,说来这样也是意外地救了她一命。
在这个特殊的思维世界里,柯冉眼尖地望见不远处高悬漂浮的几张纸,她眯了眯眼,看清了纸上画的什么。
那是一只青蓝色眼睛的黑猫,睥睨地望着周围的一切。
柯冉当然认识那张画,那是闺蜜家那只她爱而不得的高冷猫,每次见它的时候对方都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混熟了之后也只是见面的时候敷衍地喵一声,从来不让她摸。
柯冉爱它骄傲的姿态,宛如狂热粉一样花了好多张它的画,这大概是三年前的作品了。
在画后面还跟着许多奇奇怪怪颜色的漂浮物,红的,蓝的,白的,细细软软的漂浮在天上。
柯冉当然也认识,那是她中二病时期的爆炸假毛,偷偷买偷偷戴,出门就是最靓的崽,现在想想羞耻地都能抠出三室一厅。
还有再后面,一排木制小版的冷兵器在空中漂浮,这是她小时候的玩具,柯冉松了口气,这个没刚才的羞耻,她还能接受。
好吧,已经确认了,这个魔幻的世界确实和她有关,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脑洞世界。
姜宛玉也注意到了那群花花绿绿的假毛,疑惑问道“柯姑娘刚刚看的那东西甚是鲜艳,是作何用处。”
“哈哈那是我们家乡的玩具,很没意思,没什么关注的必要哈哈哈”,柯冉转移话题道“对了,这地方怎么出去,咱们得一块出去,琻翎已经开始发疯了,现在能阻止他的恐怕只有你了。”
“柯姑娘,你是我见过的最特殊的人”,姜宛玉道“这个空间也是特殊的,想必你能感受到,这里的时间是静止的”。
“虽说在你的身边我能恢复一些神志,但这也仅限在这个静止的世界,时间不会流逝,我就不会衰弱,那点微乎其微的恢复就有用”,她道“但外面的时间太快了,生机流逝的速度也太快了,恢复敌不过流逝。”
她望了望自己的手,轻声道“只要一出去,我就会在一柱香时间内彻底消亡。”
“所以,在这个静止的世界里,我想要满足自己的一项愿望。”
她问柯冉“我能占用你的一些时间吗?”
…
我叫姜宛玉,染秋城主之女,我厌恶这个身份。
我的母亲死在了一场人为的大火中,火光漫天,将夜幕烧的通红,那是我心底挥之不去的阴影。
大夫人说这是老爷的种,得留着,去把那女人处理了。
姜家子孙只有两个女儿,大夫人知道老爷重视子嗣,便也没敢动我,将我撵出了府中另行安置。
出府的时候是一场大雨,我站在雨中麻木了神情。
我想杀了那个女人,很想很想。
那女人似乎觉得留我一命就是莫大的恩赐,我得感恩戴德。
我面上笑着,心里却将这张脸切碎了无数次。
在某次宴席上,我成功了。
大夫人惊恐地呕着鲜血,仿佛要把肺腑都吐出来,在泥泞中痛苦挣扎,雍容姿态荡然无存,她在极度疼痛和恐惧中惨死,与她一生高贵不沾半点关系。
我也受了伤,那种阴毒的药我也得喝,还得喝地多,做戏做的认真。
在我安排好的情况下,府医在城主面前为难地表示,只有一份解药。
我赌赢了,城主子嗣艰难,在子嗣和女人之间,他可以随时抛弃女人,即使对方是相伴他多年的夫人也不例外。
他就是那么薄情冷血。
我活了下来,大夫人死了。
我还记得城主做出决定时大夫人的歇斯底里,她原以为自己在他心里还是有一些地位的,可是她错了,她天真又狠毒,在背叛来临时,经不起一点风浪。
我原以为事情告一段落,当年我母亲的死是大夫人心狠手辣铲除异己,但我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其中竟然有那个男人的参和。
这是大夫人死后一年她的侍女告诉我的。
“我知道是你,就算没有证据我也知道是你。”
“但你不知道吧,那件事的始作俑者却不是我家夫人,而是城主。”
侍女扬长而去,她没有能力去告发我,没有人会信她,那段话就是她对我最大的报复。
彼时我羽翼渐丰,想查清一件事自然有人替我去办。
等到探子回禀消息之后,我才知道,姜羿姜城主我血缘上的父亲,这个人骨子里究竟有多冷血。
温情间柔情脉脉,回去之后便嫌我母亲身份低贱,在大夫人有意无意挑拨之后,他随口下令,让影卫放了一把火,解决了他认为的当年的错误。
在得知一切后,我走上了一条我以为永远不会走的路。
我流着姜家的血,骨子里是一样的冷漠,在某种程度上,我与姜羿是一样的人。
他比我强大太多了,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总有种被他看透的感觉。
我服软蛰伏,面上把权利都让与那个被大夫人宠坏的嫡出女儿,我名义上的姐姐。
她是个被从小娇惯着长大的真正贵女,有些心机但一眼都能看透,在大夫人死后,她对父亲和我都有着极大的意见。
但她的生存本能不允许她忤逆姜羿,所以她就把所有怒气都发泄到了我的身上。
我并没有感到不适,我只是觉得她可悲。
在暗处活动的期间,我干了很多事。
比如装乖卖巧给姜羿看,比如私下收敛钱财,比如接触野心勃勃的黄家。
那段时期是不可控的,我行走在悬崖上,似乎陷入了一种极端,我想干的事情很多,我更想拉着这座城一起走向死亡。
直到我遇见了一个人。
他叫琻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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