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冉手上捧着两张画稿,画中的内容和突然出现的文字十分吻合,她喃喃道:“殷阙欲封棺原来是这个意思。”
柯冉想起第一幅画火焰背后隐约的木屋,那不就是她借宿的村庄,看天色,那是她睡着的后半夜。
这两张画和多出来的文字就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发生的事。
第二幅画显示的是,她要被埋了?
“叮咚!”
门铃响了,打断了柯冉的思路,她把纸放回原处压好,这才起身去开门。
晨起六点多,这个时间,会是谁呢?
门一开,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从小的死党,裴青青。
“柯柯,看到我惊不惊喜啊!”
“好惊喜哦。”柯冉面无表情,作势关门。
“唉唉唉,别关门,你今儿怎么回事?老板扣你工资了。”
裴青青顺势挤进门里,把柯冉推着往沙发上坐,还顺手倒了两杯水。
“来,喝水。”
柯冉问道:“怎么了,这么殷勤。”
“躲人,来你这避避风头。”裴青青一脸嫌弃,显然口中她要躲的人很是难缠,她接着道:“不提其他了,你怎么回事,一脸丧气的,谁欺负你了?”
“没,就是遇上点生死攸关的大事。”柯冉抱着杯子喝了口水,神色有点蔫。
“生死攸关嗯……阿姨逼婚了?”
“是比逼婚还要棘手的事情。”柯冉严肃道。
“怪不得你脸色不好,来吧,今天免费树洞,尽管来,退一步我就不姓裴。”
“如果我说,我画的纸片人活了,你会怎么想?”柯冉搂着抱枕,认真问道。
裴青青摸了摸柯冉的额头,觉得也不烫,喃喃道:“没发烧啊,这娃咋就傻了呢。”
“别闹,跟你说正经的呢。”
“那得看是谁活了,不过你画了那么多角色,也没有几个坏的,活了也不赖,纸片人总是那么完美无缺,令人着迷。”
“那如果是个反派活了呢?”
“实力强吗?”
“挺强的,一巴掌能呼死一百个我。”
“性格坏吗?”
“挺独立特行的。”
“杀过人吗?”
“估计不少。”
“是悲情人设吗?”
“从小被排挤,估计长歪了。”
“疯吗?”
“可能疯过,或者未来发疯,屠城的那种。”
“啧啧,小样还挺带感的。”裴青青摸了摸下巴。
“是吧带感,呸,管他带不带感,这种人出现不得毁灭世界。”柯冉叹了口气,仰躺在沙发上,整个人失去了活力。
“男的女的?”
“男的,不对,性别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出现在我身边,我恐怕第一个翘辫子。”
想到那座冰棺,柯冉都怀疑那边的自己已经没了,这样的话,今晚过去后,她能再次醒来吗,还是说,就此人生结束。
柯冉神色有些飘忽,在闺蜜眼中就是怅然若失。
裴青青微眯眼,猜测道:“柯柯,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最近惹上什么黑白两道上的大哥了,强取豪夺的那种,别怕,说出来,我家帮你解决,别的不说,这点小事还是能代劳的。”
柯冉:“……”
姐妹你好像暴露了什么不得了的身份。
“哎呀,别这么看我,我家就是有点小人脉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哈。”裴青青打哈哈着糊弄过去。
“如果我说,这些都是真的呢?”柯冉翻身坐起。
她一把将闺蜜拽进了工作室,殷阙的两张图正平铺在木制桌子上,很显眼。
“这就是你新创作的人物,还不赖嘛,怎么样我的反派安利香吧。”裴青青注意力轻而易举地被吸引了,此时她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裴青青最近特迷反派人设,想到有柯冉这么个神仙太太在,还不得好好给自己谋点福利,前几天刚安利了一顿反派主角,没想到柯冉动作这么快,人设图都出了两张了。
“柯柯,这个人叫什么?”裴青青瞅了几眼,瞬间被画中的故事感和浓烈的色彩征服了。
柯冉没有回答,她转而执起桌子上白纸的一角。
既然画能映出那边发生的事,那么刚才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随便来一件什么都行。
她闭上眼睛,神色庄重严肃,像是西欧神话里即将触碰禁忌的凡人,不一会儿,她就睁开了眼睛。
“呦还演上了。”裴青青被这阵仗惊住了,但她本来就是老中二病了,还凑过来故意沉声念道:“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话音未落,裴青青愣住了。
一张图在两人眼底快速成型,开始时清浅的线稿,而后是大刀阔斧的色彩,横条竖线细密地编织着图画,人物景物在白纸上逐渐成型。
妖艳舒展的紫色团花遮蔽了半个天空,浓郁的紫色中一抹白极为亮眼,那人身着白衣俯跪在地,头颅微垂,掌中却紧握寒剑撑起身躯。
画面没有停下,逐渐地,画中的天空多了几分令人惊惧的暗紫色,几道划破天空的惊雷落在人物身上,白衣人五官逐渐清晰,塑成了一张清峻坚毅的脸。
轩辕介风。
柯冉握紧了拳头。
随着白色的雷越来越多,艳红的血痕在白衣上越攒越多,直至白衣变成了血衣,脸上伤痕累累,画才堪堪停住。
成型了。
裴青青瞪大了眼睛,良久才憋出一句:“我靠。”
“真是见鬼了,这不是你的第一个角色吗,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柯冉手中的白纸已经变成了画稿,那是一副惊雷天罚图,被劈的人正是对柯冉来说刚分开不久的轩辕介风。
那边,出事了。
“事情是这样的……”柯冉缓缓开口。
裴青青对这些东西接受度奇高,是以柯冉刚说完自己的经历,她点头如捣蒜,恨不得自己穿进去见识一番。
“听你这么一说,这个殷阙现在也不怎么危险。”
“危险是相对的,他固然没对我动手,但这不是他一定仁慈的证据,退一步讲,这个人太陌生了,凭设定中寥寥几语根本猜不透他,他有太多未知性了。”
“对了,你不是说轩辕介风也在里面吗,那两方世界观或许会融合一些。”裴青青拿着新出来的画稿仔细看了又看,抬头道。
“这倒是。”
围绕轩辕介风的人事物都会出现,这下柯冉倒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至少出事前还能找找人什么的。
“对了,你务必要保护好那边的自己,还有那个殷阙,能远离就远离,咱担不起那风险,找个仙门正派拜师学艺修炼好保护自己,最好能找出脱离的方法,知道了吗?”裴青青兴奋归兴奋,但也知道这绝不是件好差事,心中泛起担心。
“好了放心吧,我会小心的。”柯冉拍了拍裴青青的手。
“话说回来,这种经历真的很酷唉。”裴青青道。
“是啊,很酷呢。”
能亲眼见证自己缔造的奇迹,真是一件非常令人心潮澎湃的事啊。
当然,这是在没有危险的前提下。
觉得穿越很酷这个念头在柯冉再次醒来时就碎成渣渣了。
一天的时间很快,上一秒还能感受到闺蜜睡在身侧温暖安心的气息,下一秒她就睁大眼睛看见了异世界的天穹。
身下的板子有点硌,硬的发慌,摸起来冰凉刺骨,柯冉隐隐猜出来那是什么。
冰棺。
说来庆幸,好在棺盖没合,也没沉到水底,不然她就真困死在里面了。
她直接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你醒了。”耳边传来男声,柯冉转头,发现旁边站着人,恰好挡住了初升的阳光,在她这里投下一片阴影。
“可有不适?”
柯冉活动筋骨,道:“一切正常。”
她的手活动的时候暴露在了阳光下,殷阙的目光停滞一瞬,问道:“可有灼痛感。”
怎么回事?殷阙的反应有些反常,好像她会怕阳光似的,而且刚才貌似在为她遮挡阳光。
她又不是鬼。
等等。
柯冉想到她昨晚突然被抱到冰棺里来,之前和殷阙相处还算愉快,没理由突然翻脸,他这么问,难不成真出什么事了。
偷偷捏了把大腿,热的,挺疼,活人。
她把心揣回肚子,想了想道:“没有。”
“我怎么会躺在这里。”柯冉问道。
“昨日村中走水,无处安顿。”殷阙撇开眼睛。
“这冰棺……”
“随手而建,可还欢喜。”殷阙随口道,并没有多提昨夜发生的事。
“喜欢哈喜欢。”
柯冉没来由地开始紧张。
晚上发生那么多事她这身体都没醒,殷阙不会就此以为她有问题,继而处理掉她吧,看他做棺埋人的业务还挺熟练的,这东西果然不是用来安顿她的,是用来埋她的吧。
“你睡得很沉。”殷阙冷不丁来了一句,似乎意有所指,柯冉抬头时就发现殷阙在看自己,或者说是在观察自己。
迷信一点讲,像是她回去后,这里的身体就失去了魂魄,柯冉能说自己是回了现实世界吗,只能赶紧模糊终止话题。
“是啊。”
殷阙开口道:“你看起来并不意外。”
“老毛病了,不值一提。”柯冉瞬间影帝附身,头微微向侧一撇,语气突然落寞。
语不详焉才是断绝提问的第一要义,戏都做到这份上了,对方随意脑补出什么都不关她的事。
殷阙轻轻瞥了一眼柯冉,主动转移了话题:“既然无事,那就走吧。”
话音刚落,眼前人便已失了踪迹,柯冉手腕上一紧,已然多出了一枚蛇形的黑玉镯。
【今日入城】
柯冉打起精神,道:“没问题大人!”
殷阙没应声,他的神识直接沉入识海休憩。
离魂是死兆,这女子醒来本就离奇,看神色她对自己的情况有所隐瞒,这个人身上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他没封棺,本想等她彻底气绝后再行事,等了一夜,她呼吸还是平稳,更甚至在黎明之初又醒了过来。
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缘何能保持如此生机,他琢磨不透,他只知道,只要时间足够长,总有人会露出马脚。
但当下,他却无故生出一种庆幸之感。
她,不曾离去。
…
【染秋城以红枫闻名,城中枫林万亩,秋日时分,满林艳艳之色,染尽古城,风华无出其二。】
“可现在是春日。”
柯冉孤身站在荒芜的城门口,离染秋城仅一步之遥。
城中秋枫满地,尽是靡靡艳色,令人惊叹,虽然美,却处处透露着怪异。
【该进城了。】
入城,一墙之隔,嬉声四起,仿佛踏进了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