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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檬再次回到公司，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果真如副总所说，其他人对她闹出这么大一个乌龙的事毫无察觉，都在关心她现在的身体怎么样。
没想到小别胜新婚的原理还能应用在同事之间，郝檬勉强承受了这些热情，心有余悸地去找副总销假。
副总自然也是先对她好一顿批评，敲打了一番，郝檬只能躺平任嘲。
随后副总说之后的打算“既然是瘤，那还是要割的吧？不如这样，你先别急着销假，毕竟你也知道……”
副总朝外面示意了一下“想往上面钻的人有多少，想拿到保代资格的又有多少。你休假了一个月，说是生病还说得过去。要是回来了又另外请假，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何苦来，是不是？”
郝檬觉得她想得很周全，心里很感激“谢谢您李姐。”
“然后呢，医院那边你还要追责吧。你别怪姐多嘴，我多说一句，责呢，你是要追的，不过别真闹到打官司。”
郝檬笑了“您是说引导对方私了对吧？”
“是那边一定会跟你私了，他们的纰漏，他们怎么会希望你闹大呢。你呀，你就装装样子，多提点条件，千万别犯倔。”
郝檬明白副总的意思，她也没那么有原则。
一来这件事闹久了她精力扛不住，二来她手头余下的存款确实不多了，如果能协商解决是最好的。
拿定了主意，她从公司出来就打车直奔医院。
她刚说明来意，就被带去重新做了一套检查，又见了医院的上层，被好茶相待、好言相劝。
郝檬演戏的工夫见长，说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心态如何如何痛苦，就差掉几滴眼泪助兴。
最后医院给出的条件是，由院方来承包她术后药物护理以及住院产生的费用。
郝檬说她要考虑考虑，摆着脸色离开了医院。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想起段宥。
和段宥一起出门的时候，她的内心毫无负担，真的感觉很快乐。
她觉得奇怪。
满打满算，她和段宥从建立“恋人”关系到“分手”，也就是二十来天。
这么短的时间里，真的能产生这样割舍不掉的感情吗？
还是说因为她是给人造成了伤害的那一方，所以她才在意到这个地步。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在半路上接了个电话，是房东打来的，说是下一个季度的房租该交了。
又是一笔近万的开销出去，郝檬的心几乎在滴血。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饭点，她正准备回家，却正好接到了易鸣的来电。
“在哪？”
“逛街呢。”
“就是问你在哪逛，”易鸣无奈地说，“吃了没有？”
“没。”
瘤子没摘，她基本上不会有胃口，稍微吃多一点可能还是会想吐。
“我也没有，专门饿了一天。”
郝檬“你该不会想说是为了等我请你吃饭吧？”
“你说呢？”易鸣笑了起来，“我怕你忘了。”
“行吧，去吃什么，你决定好了。”
易鸣反而问她“你请客，不应该你来做决定吗？”
郝檬说“我不想做决定，我很累，今天很烦。”
“和医院谈得不愉快？”
“算是吧。”
“心情不好，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吗？”
郝檬思考两秒，迟疑道“肉吧。”
倒也不是真的想吃肉，只是觉得补充些蛋白可能会让脑子活泛点儿。
“也行，吃烤肉去？”
郝檬听到烤肉两个字，肚子里就开始泛酸水。也不知道是之前吃伤了，还是这个瘤已经让她有了应激反应。
不过反正是请客，她又不用吃多少，因此应了下来。
“正好我有朋友开了家露天的自助烤肉，营业到晚上九点，就是离市区比较远。报你地址，我开了车，过来接你。”
他总是讲话的时候就顺便做了决定。
从前的郝檬习惯了这种做法，觉得没什么。
可今天她总是觉得异样，忍不住在心里类比起来，费了不小的工夫才把那个年轻的影子从脑海中挥走。
晚上七点，他们才到了易鸣说的那家店。
“不是说要严查露天烧烤吗？”郝檬四处打量，“我们不会吃着吃着突然碰上店长去喝茶吧。”
“你饭都还没吃就开始咒人家。”
“这哪叫咒，”郝檬笑着说，“本来就是嘛，我这是合理的担心。”
他们选了一个够坐四个人的位置，显得有点空旷。
易鸣拿起菜单，问她想吃什么。
郝檬却心不在焉的，说都行，她吃不了多少。
“你每天都这样？难怪出去一趟反而瘦了一圈。”
“换你胃管子上面长个东西试试。”
呲啦呲啦的烤肉声在两人中间响起，香味四溢，让郝檬也忍不住咽口水。
吃不吃得下是一回事，可是馋不馋又是另一回事了。
一边烤肉，他们一边聊起今天在医院的交涉。易鸣说“那边肯定会让步的，这是在试探你的底线呢。”
“嗯哼，”郝檬一挑眉，“谁说不是呢，我等着他们再联系我。”
易鸣手头的动作却停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这次真的是一个人出去的？”
郝檬没想到他这么敏锐，干笑两声“是啊，连琰哥我都没让她陪，还能找谁陪我？”
“那就是认识了新朋友吧。”
“你真可怕，在我身上装了监控吗？”郝檬咬下一块牛肉，“是认识了一些人。”
易鸣并没有再追问，但他的神情并没有放松，眼睛抓着郝檬多看了几秒，才渐渐放开。
“这样啊。”
今天的温度比起昨天要稍微高些，户外的行人大多穿着两件衣服，甚至还有穿单衣的，像郝檬这样穿呢子大衣的只占极少数。
偶尔会有一阵风吹过来，让这里的烟火气息更加浓厚。
“再过一个月，这室外烧烤就做不成了吧，”郝檬再次操心起了人家的生意，“到时候天气那么冷，谁想在外头吹冷风？”
“你管人家呢？”易鸣笑笑，“他们自己肯定有一套应对方案的。你先担心你自己吧，我听说小芸替了你不少工作，你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郝檬喝了口椰奶，“又没辞退我，之后来了新项目，我正常进去做核心成员。”
“你还是准保，核心成员就让你满意了？”
“要不然大病初愈，我也带不了队呀。好烦，你现在别和我谈工作，刚吃的肉都要吐了。”
易鸣举双手反省“我的错，对不起。”
郝檬拿起一串掌中宝，摆弄来摆弄去。“我现在动力没那么足，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心还没收回来。”
“是碰见了什么人，心才收不回来？”
郝檬心里又是一惊。
易鸣今天晚上总是话中有话，难道真的变得这么敏锐？还是因为欧阳透露了些什么给他？
“别胡说八道，”郝檬说，“换你去度假一个月，你试试。”
她越是这么说，易鸣的心就越是往下沉。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把所有的话都放在明面上来讲。
“郝檬，我……”
风转了向，浓烟忽然朝郝檬的脸上扑过来，她不小心呛进了嗓子里，扶着胸口不断咳嗽。
易鸣赶紧给她递水，她摆手表示不用，往后退了退。
好死不死，她忽然在这个节骨眼想起来一件事。
还在萨米人家里住的时候，曾经有烟雾向她飘过来。当时克里斯蒂解释，如果有浓烟向你吹来，就代表你身边正有一个人在爱着你。
这下她咳嗽得更厉害了，并且条件反射躲开了易鸣伸过来的手。
然而易鸣还是搭上了她的肩膀，缓慢拍着，关心地问道
“没事吧？”
“没事。”
郝檬心里有难以言说的难过。她笑了笑，又说了句“没事”。
———
不出所料，医院那边果然再次联系了她，想再好好协商。
这次郝檬才拿出了点谈判的态度，和医院那边打了一番太极，最后医院给出了另一个解决方案由院方承担郝檬扣除医保之后的就医费用。
的确面临囊中羞涩问题的郝檬接受了这个提议，也配合着商量好了后续的治疗方案。
第二次检查的结果出来，不出意外，是郝檬的瘤子又大了一圈。
医院为了摆平郝檬的误诊风波，可谓不遗余力，尽早安排了手术。
欧阳得知之后，把生意交给了别人打理，专门过来照顾她。
本来院方是要求她住院休养半个月，但郝檬不可能再请那么久的假，也不希望欧阳继续为了她耽误自己的时间，因此提前出院了。
熬过了这一遭，郝檬才知道什么叫做生命可贵，健康难求。
她也不用担心易鸣送的那罐枸杞过期了。
现在最需要担心的，就是易鸣说过的那个问题她现在在公司的尴尬地位。
不过这也是回去之后才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好不容易出了院，欧阳提议去吃顿好的助助兴。
易鸣说“那这次我请客，想吃哪儿，你们随便挑。”
“也不用，我现在吃不下外面的东西，就想吃点清淡的。要不，去买点煮火锅的食材，我们在家里煮火锅吧。”
“你还要忌口呢。”欧阳提醒她。
“鸳鸯锅，你们吃辣我喝清汤，行了吧？”
郝檬的出租房附近就有一家火锅食材专卖店铺。易鸣先把车开进了小区，打算走路去采购。
但等下了车，他们往小区外面走的时候，欧阳看他们气氛尚可，眼睛滴溜溜转了几下，对郝檬说“檬檬，你们去买吧，我想回家上个厕所。”
郝檬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当着易鸣的面，她也不可能戳破。
“走吧。”易鸣伸出手来，搂住她的肩膀，
郝檬推了他两下，没推动。
“干嘛呢，放开我，”放在以前是很自然的动作，可现在的郝檬心里十分别扭，“我自己能走。”
“人多，你就让我扶着好了，”易鸣说，“还是说，你觉得牵手比较好？”
这是易鸣这段时间里说得最露骨的话。
郝檬再一次听到了自己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声音。
“不用，真的不用，我没残废。”
他们拉拉扯扯中，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
易鸣见她一张脸蛋红扑扑的，知道她终于慢慢开始把他当成了“哥哥”以外的角色，心里五味杂陈。
他还想再多说几句话，可侧边里却飘来一个颤抖的年轻的男声，打断了他。
“——郝檬？”
易鸣没有回头，而是看着郝檬的脸。
他眼睁睁看着郝檬本来还淡然的面孔，陡然因为这个声音变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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