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郝檬被他突如其来的积极性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她开始后悔说了实话,段宥该不会说要跟着她一起过去吧?
“我就是挪威人。”
“你不是中国人吗!”郝檬提出了质疑。
“半个,我是半个挪威人。我没和你说过吗?我妈妈是挪威人,她带我去挪威住过几年。”
“你好像是说过?”郝檬的记性分明很好,可她也不确定了。
“你要去哪里?奥斯陆吗?如果是求婚,选那里肯定不会有错的。”段宥的手脚高兴得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好握住郝檬的手,捏来捏去。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
郝檬还有些混乱,由着他捏了一会儿。直到段宥凑近她,一张英俊的面容被无限放大了,嘴唇即将贴着嘴唇,她才心里一紧,轻轻推开他。
“不是奥斯陆,听说是在罗加兰郡,那里临海,能从悬崖上看见一望无际的长湾。”
“噢,你说的是pupirock?那里也是个好地方。夏天的时候,能在那里看到很美的夕阳。”
“夕阳……”郝檬陷入了思考,“是啊,那里是能看到太阳的。”
看来段宥对那里是真的很了解。她的心情复杂。这样一来,那些分手的话不是更说不出口了吗?
不好意思,因为我要去你的老家了,所以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肯定是不能这么说的吧?
可是段宥会提出来要和她一块儿去挪威吗?她的心酸酸地皱了一下,提在了半空。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她咽了口唾沫。
“看来我也能跟着一起去呢,我和那边的朋友们也很久没见过了,上次碰面还是两年前。”
郝檬的唇略微分开了一条间隙。得知段宥要跟随她的原因不只是她这个人,还是叫她松了气。
“你要去等签证,还要等多久?”
郝檬“还要十天左右吧。”
“那太久了,如果要去挪威,一定要尽早去,已经是十月份了,那里很快就要降温,有可能还会下雪。”
“这也没办法,”郝檬说,“我现在只能等啊。”
“谁说的?”隔着卷曲的刘海儿也能看见段宥的两条眉毛高高挑了起来,很是得意的样子,“如果是我来帮你,肯定不用等那么久。”
这一点郝檬是相信的。她现在确信了段宥的身份,没有什么信不过他的地方。只是这样一来,他们的情侣关系也得继续存在。这是唯一让郝檬还感到犹豫的地方。
段宥托起她的手。夜色很凉,她的手也是。
此刻她的体温是他给予的,这一点让他很有满足感。
他把她的两只小手摁在自己的胸膛上。郝檬好似被他的心跳灼伤,颤抖了一下,试图缩回手。
“你本来的计划里,应该没有我,对吗?”
他在试探她,以一种低姿态的,极为狡猾的方式。
挣扎无能,郝檬垂下眼睛。她给出苍白无力的辩解“因为你毕竟还是学生,我不可能让你和我……”
“可你是我的女朋友啊,”段宥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去异国远行呢?”
所以说帅哥真的不行,帅哥是真的不行。
郝檬自信不是什么恋爱脑,可是这句话真是杀伤力太大了,即使是她都很难忍住不心动。
“那你现在的想法呢,你希望我陪你过去吗?”
“你不是已经说了要去吗?”
“不不不,”段宥摇头,“我是想听你亲口说,你想要我陪你吗?还是不想。”
郝檬的手掌滚烫,年轻人的心脏如同初生的雏鸟,在她的指缝间颤动。
砰咚,砰咚。连她的手指头,她的心房也震动起来。
她明白,当她说出那个答案,明天,不,说不定今天就会后悔。
可她要怎么才能说出“不想”这个词汇?
“想。”
她听见自己如蚊呐般的声音说。
段宥笑眯了一双蓝色的眼睛,此时的他如同一只初次捕猎的小狼,在获得了战利品之后得意而自满,兴奋地要表达他此刻的亢奋。
郝檬实在是累,此刻也没力气拒绝他了,只好再次让他得逞。
或许是为了报复,隔壁在墙上狠狠地锤了几下。
“他们没报时间呢。”郝檬竟然还能分心出来开玩笑。
“当然不会了,”段宥一边用力,一边喘气一边笑,性感得一塌糊涂,“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再睁眼,天又是大亮了。
这一觉睡得够沉的,郝檬几乎没有做梦。
她发现自己正枕在段宥的胳膊上,而他的额头与她靠着,是一种极为亲近的方式。
她大概盯着他的脸看了有十分钟。
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段宥眉头一拧,似乎是醒了。
“啊啊啊,胳膊……”他呻口今一声,“胳膊好麻。”
郝檬笑着爬了起来,对他说对不起。
段宥清醒过来,赶紧找补“没有没有,一点也不麻,我乱说的。”
但郝檬还是坚持起了床。
已经是当地时间十一点半了,他们连早午餐都赶不上。
段宥还是照常叫了客房服务,让人把午餐送来了房间。
他想起两个人昨晚的约定,几乎无法控制嘴角的笑容。他想到了郝檬想要去挪威的原因,好奇地问
“三十年前,你的父母竟然特意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求婚吗?”
“是啊,”郝檬笑了,“很不可思议对吧?我听说的时候也觉得不敢相信。如果不是见过照片,我肯定以为是他们编出来骗我的。”
“为什么?因为他们平时不够浪漫?”
“嗯。”
“有含义吗?难道是为了看极光?”
郝檬摇摇头。“不是。”
“我想也是,极光确实很美,不过不算罕见。”
“你当然不会觉得稀罕,你小时候住在挪威,应该看见过很多次吧。”
“其实我不太记得了,也不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不过对于当地人来说,极光可不是那么浪漫的事。”
“嗯?”这还是郝檬第一次听这个说法,“怎么说?”
“听我外婆说,极光会带走叛逆的小孩。有个神话故事,一对兄弟上山的时候,其中有个叫biee的,唱歌诋毁月亮和星星。他的兄弟一直劝他,但是没有用,直到有一天,他开始唱歌挑衅极光,极光就出现了,杀了biee……这个故事在当地很有名。所以很多小孩会害怕极光。”
郝檬被逗乐了。“这和国内的狼外婆的故事很像啊。果然全世界的小孩都是被吓大的。你那时候有被吓到吗?”
“我胆子很大,才不会被这种故事吓到。我那时候都十岁了!”
说到这里,段宥的语调里难得带了一些沮丧。
“而且传说是可以变来变去的,外婆快过世的时候还在安慰我妈,说她不是死去了,而是去了天上,变成了北极光。”
这话无端的叫郝檬心里抽动了一下。
温柔的人真好,一句简单的宽慰,却含有如此祥和而充实的力量。
“她也没说谎,说不定是真的呢,也许她真的成为了极光。”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说得通。人死后就会归化自然,会重新分解成为原子,成为环境的一部分。极光的形成,必然也会有原子的参与。
这套话说得段宥一愣一愣的,显然他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种思考方向,甚至脱离了他的知识范围。
“你真的好有趣。”他夸赞郝檬。
“有趣吗?”郝檬不太理解他对于有趣的定义范围,“如果我对我朋友这么说,她会骂我装。”
段宥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亲了她一口。
“那肯定是因为她没有我喜欢你。”
郝檬可耻地心动了一下。
如果她再年轻十岁,不,甚至只年轻五岁,她都会失去百分之八十的对段宥的抵抗力。他的外表加上他的甜言蜜语,就是一大杀器。
就像吹出来的肥皂泡泡,哪怕这份幸福感是短暂的也好,至少这一刻她满足了。
第二天下午,他们抵达华盛顿,段宥带着她去了挪威驻美大使馆。
“你真是神通广大。”郝檬感叹说。
明明他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可交友圈已经超出了她能够想象的范畴。
“不是我认识的人,是我妈认识的,我只是拜托她帮忙,其实我也没见过那个人。”
段宥再一次提到了他的妈妈。这让郝檬拘束起来,她忍不住想,正常会把交着玩玩的女朋友报备给家长吗?
段宥的妈妈对她的了解又到什么程度?
她既然愿意出手帮忙,至少不会讨厌儿子的女朋友吧。
他们要见的人正在开会,因此让他们等了半小时。
墙壁上悬挂着的挪威国旗填满了她的眼睛,这张旗帜与她平常在电视上看到的不太一样,上面的图案是燕尾式的。
“那是政府机构里会挂的旗子,”段宥给她解释,“挪威的国旗有两种。”
“你简直像会读心术一样。”
“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啊。”段宥笑着回答。
一杯咖啡的工夫,那位名叫阿卡塞尔的官员终于有空接见他们。
这是个典型的北欧人,眼睛的颜色与段宥的有些像,还要更浅一些。
他见到段宥的时候很亲切。也许是考虑到郝檬也在,他们是用英语交谈的。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阿卡塞尔爽朗地说。
郝檬有点想笑。果然全世界的大人都是这么对小孩打招呼的。
“这就是你的女友?”阿卡塞尔转向她,用中文说,“你好。”
郝檬和他握了手。
“请你把证件交给我,我会让人帮你处理。”
郝檬道了谢,一边去包里拿身份证明递给他,一边反应过来“您中文说得真好。”
阿卡塞尔哈哈大笑“我从前在那里生活过五年,很不错的地方,我现在还怀念着能在小巷子里买到小笼包的生活呢。”
他低头看向郝檬的身份证。
郝檬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想起了一件事。她瞬间惊慌了一秒,几乎想要把东西抢回来,可为时已晚。
“你叫郝檬?”阿卡塞尔说,“真可爱的名字,很适合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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