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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1 / 1)

乌游雪与白葵回到仁寿宫。

两个受尽辛酸苦楚的人一进屋,便晕厥过去。

随行同归的宫婢负责,招来其余宫婢,悉心照料病重的两人。

亥时,长空幽阒,甬道中的六角宫灯熠熠生辉,高低错落的屋檐上的青色琉璃瓦隐入暗色。

谢嘉澜从冗杂的政务中脱身,回东宫后,常春依例为谢嘉澜换纱取药。

“皇上,慈宁宫的赵嬷嬷说太后娘娘的病好像加重了。”

内殿灯火明亮,在壁上跃动。

谢嘉澜半卧在紫檀雕花罗汉榻上,眼下漫着乌青,通身散着懒怠。

只见他用干净巾帕抹掉嘴角的药渍,随手将巾帕放在小几上,说:“让太医好生照料。”

“是。”

常春清了清嗓子,又踌躇道:“皇上,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嘉澜睇眄面白无须的常春。

常春垂头。

说这话,常春是在揣摩圣心。

就近来谢嘉澜对乌游雪的态度,前一会儿还破天荒请乌游雪来东宫,可谓罕见。

常春捻指回忆过往,平心而论,这有且是谢嘉澜头一回主动靠近女子。

是以,作为皇帝跟前的人,常春不得不留个心眼,正视乌游雪。

但由于乌游雪身份特殊,常春不敢妄加揣测。

且君心似海。

果不其然,自从上次谢嘉澜知晓乌游雪的婢女所做之事,不知为何,他撤下了对乌游雪不到半日的监视,不闻不问。

常春一时半会摸不透谢嘉澜的心思,但念及下面人上报之事,他还是决定顶压力,冒险禀告。

“皇上,您昨儿请太嫔娘娘进东宫的事,貌似被慈宁宫那边知道了,今儿慈宁宫的人就”

后面的话被谢嘉澜漠然的眼风制止,常春忍不住地流冷汗。

“你何时如此多事了?”谢嘉澜按了按眉心,道。

常春咽了咽紧张的唾沫,扣紧拂尘,哆哆嗦嗦道:“奴才多嘴,还请皇上恕罪,奴才这就给自己掌嘴。”

说罢,常春就自打巴掌,“啪啪”的声音回荡在殿中。

谢嘉澜凝眉,打断常春的行径,淡声:“好了。”

常春立即停下手。

谢嘉澜手指轻一下重一下地敲击黄花梨木桌面。

许久,谢嘉澜垂眸,声线淡漠:“就怎么?”

常春略绷的肩膀松散,恭敬回道:“慈宁宫的兰茹带着人去了乌太嫔的住处,据说好像打了乌太嫔两耳光,还让其抄录佛经。”

常春继续道:“后来,乌太嫔的婢女还出了事,她便去了慈庆宫陈太贵人那,中间发生什么奴才不知,只晓得乌太嫔一回屋就病倒了。”

兰茹如此对一位宫中太嫔,毋庸置疑是太后下的令,且仗着太后保她,有恃无恐。

谢嘉澜不置一词,脑海中莫名浮现乌游雪妖媚的面孔,以及蓦然出现在脸颊上的红印子。

他抿唇。

常春觑谢嘉澜面色,解释道:“奴才听说是因为昨日乌太嫔私自从慈宁宫离开,太后娘娘才会罚她。”

常春加了句:“那陈太贵人是怀了先帝遗腹子的妃嫔。”

照理说,乌游雪受罚,与谢嘉澜有点干系。

年轻的帝王忖度。

谢嘉澜政务倥偬,根本无瑕去想乌游雪这个人,若非常春提及,谢嘉澜压根不会记起她。

昨日如果没与乌游雪遇上,又因谢嘉澜欲意破除魔障,根本不会出现东宫那一幕。

乌游雪走后,谢嘉澜心血来潮,念着要直面恶念,便差使锦衣卫暗自观察乌游雪。

谁知,当夜乌游雪就给他这么个“惊喜”。

谢嘉澜神智骤醒,撤人,再不施舍自己半分注意力,也从未想起过乌游雪。

不过是个媚俗的后妃,何德何能吸引他的注意?她有何魅力扰乱他心志?

他全身上下都在厌恶她。

“罚半月俸禄。”谢嘉澜道。

常春胆战心惊应声。

少顷,谢嘉澜问:“李太医的药呢?”

“还在研制。”

提到这,常春担忧:“皇上,您已经好几日没睡好了,要不奴才加大剂量?”

谢嘉澜颔首,“叫李太医抓紧些。”

语休,他卧榻小憩,常春见此,轻手轻脚退下,并屏退其他在殿中的太监。

殿内灯盏全然点上,没有任何嘈杂的声音,静如平谧的湖水,可谢嘉澜却怎么都无法入睡。

他撑开眼,泛着冷感的面容被疲惫笼罩,他所患的目不暝病症愈发严重,夜不能寐已成常态。

谢嘉澜犹觉头部胀疼,烦躁地拧了下眉头,转而起身,裹了件青色狐裘。

片晌,谢嘉澜从内殿走出来,对着常春说道:“去外面。”

话落,他步伐沉稳地打开朱漆大门,常春随同掌灯的太监忙急忙促地跟上去,尾随其后。

冬日天黑得快,转眼天色与紫禁城中的黑幔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谢嘉澜来到东宫不远处的一方小花园,漫步在羊肠小道上,很快抵达园中雅亭。

任由四面八方的冷意侵蚀。

忽而,他薄唇微动,冷如落雪的声音溶进冰凉的空气中,“太医请了吗?”

后头的常春心如明镜,回:“请了。”

谢嘉澜:“再让太医院的人去看眼。”

“是。”

“你去慈宁宫,说是朕的意思,让太后收收脾气,再同赵嬷嬷打声招呼。”

“奴才遵命。”

谢嘉澜神色微倦:“去查查,是谁通风报信,肃清干净。”

常春应是,复而捏着拂尘,细声询问:“皇上,奴才这就去太后娘娘那吗?此时时辰已晚,奴才恐扰了太后娘娘的清净。”

谢嘉澜抬手挥,“快去快回。”

常春即懂,领着几个人而去。

万籁寂无声,旁边侍候的太监俱缄默不语,垂首而立。

谢嘉澜眉眼很深,他放远目光,睃黑色弥漫。

他心道,是不讨喜的颜色。

某些记忆回笼,谢嘉澜眼眸凛然,压下席卷的画面。

突然,他瞧见低矮的灌丛上似乎在泛光的积雪。

他蹀躞过来,随手捻起冰冷干净的雪沫,碾碎。

指尖的冰冷让他脑中莫名冒出乌游雪三个字。

他才记起来,她名字中含一个“雪”字。

谢嘉澜睫影浓厚,用锦帕慢条斯理地拭去长指尖的濡湿。

夜寒凝。

乌游雪。

谢嘉澜轻张冷淡的唇,细细研磨这三个字眼,情绪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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