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不似村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流氓地痞可比村子里那些小混混要厉害的多,主要是村子里的人也不多能混起来,抬头是乡邻,低头是亲戚,祖祖辈辈都生在此处,到底是有人压着。”
“这些人到了城里便六亲不认了,尽数是欺压人的。”
两人置办了东西回村去,张放远看着许禾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说着话儿想安抚他一番。
“他们好似都很怕你。”许禾忽而又傻又很认真的问:“你以前也这样吗?”
“我以前也寻衅生事儿,不过不曾欺压平头老百姓,都是带着人去要账或者镇楼,防止别人来挑衅生事儿。”他本来力气个头上就很能压人,且从小就是个屠子,下手比寻常人都要狠厉:“那些小流氓认识我的就多少会给我两分面子。”
许禾心想人那是给你面子嘛,分明就是叫你给打怕了的。瞧着今儿那两人额头上鼓出的大青包,不知是挨了多少下,虽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张放远会揍人,上回抓住的是小偷,也就只破了油皮,显然是手下留情的,今朝见对付两个流氓,才算是见了真章。
“你别怕,我今天也就是气急了才打那两个小子的。”早上出门的时候媳妇儿才给他看了好好的木耳,却叫那两人给揣翻撒在地上,他能不上火嘛:“我绝对不打自己人。”
他伸出胳膊把圈住许禾的肩膀,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脑袋。
“我知道。”
许禾今天微受了点惊吓,马车上摇摇晃晃的,他吐了口气,张放远揽着他,他也就顺势靠在了他的身上。
张放远心里登时美滋滋的,却又心疼他媳妇儿,想回去再把那两个小子揍一顿。
“如此就别再胡思乱想了,今儿晚上咱们就要上陈家去帮忙做事了,你先好好歇息会儿。”
许禾睁着眼睛:“我没胡思乱想,只是那两人钱也不曾赔就被你呵斥走了。”
“……”
“放心,改日他们会自己寻上把钱还回来,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给他们。那小哥儿想来以后也不敢再来多说你一句什么,他丈夫定然会管着他的。”
许禾这朝便再没什么了,又道:“那还回来的钱你收着吧。”当是辛苦钱了。
“好。”
改明儿就去多要点。
两人回到村里,陈家已经来了好些帮忙的人,张家这头都能听见热闹声。
张放远在自家院儿里卸下了自己的东西后,径直就把陈家托买的东西拉过去,立马陈家几个汉子就七手八脚的来把东西搬了下去。
许禾也跟着过去帮忙,瞧着都有事儿做,倒是让他不知道该作何了,正想着干脆去帮忙砌灶台时,陈四出来说:“禾哥儿,你会切菜不?原是胡婶儿切的,刚才家里来人说孩子发烧了,这朝赶了回去。”
“可以。”
“好嘞,那可就麻烦你了。”
张放远搬了东西进屋出来,看着许禾正在栓围襟,他一步过去帮人在后腰打结,又给人挽起来袖子:“待会儿我要跟陈四去村里借桌子搬过来。”
“嗯。”
团在旁头桌子上摘菜剥蒜的妇人嘟哝着嘴,示意大伙儿看。
“瞧记人家小两口。”
“没想到张放远待屋里人还挺好。”
“那能不好?怎么说也是费了力讨到的媳妇儿。”
许禾在一头门板搭的长方桌前坐下,搬了菜板就开始切菜切肉。一大盆的肉,有的切,肥肉切块儿回锅肉,瘦肉成丝儿炒菜,鸡肉剁块儿炖汤。大伙儿见张放远走了就没再说人家了,村里人都是当着面儿不说人长短,毕竟是热闹事儿,在别家要是吵起来不好看。
于是又说笑起村里别的事情来,谁家孩子要满月啦,谁家老头儿又快要不行了云云,许禾不爱参与跟着说这些,不过也会在旁头听个趣儿,感觉别人成亲去帮忙或者单独吃酒,比自己成亲还有趣些。
“听陈娘子说这回请的是厨子是隔壁村的大厨子,做菜好吃。”
“我倒是觉着上回张放远家里请的那个厨子也还行。”
“费家的酒你们去吃没?”
“吃了。”
妇人小哥儿们的声音小了些下去:“桌数摆的倒是不少,菜却小家子气的很,一桌十二个菜。出八个菜的量都不见得够,还硬生分做成十二个,我去帮忙的时候收拾桌子,每桌汤水都没剩下点。饭也不够吃,大伙儿憋着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嗐,既是想要办得漂亮,又舍不得花钱那怎的能行。”
“要不然就像人屠子家,用那半头牲口,出十二个菜,个个大盆大碗的装。要么就像这户,人就出八个菜,好歹管个够。多少户人家都是这样,也没个人笑话不是。”
许禾作为许韶春的娘家人,成亲当日是留在自家吃饭招待的,没有前去费家,也不晓得费家的酒席是什么情况。说来他二姐也成亲有些日子,自打她成亲后,虽是一个村子的,但他早出晚归,倒还真没碰见过她。
今儿陈家办事儿,也没见他娘过来帮忙,他娘是最爱村里有人家办事儿的,以往老早就会去,自己有的是能唠嗑吹嘘的,当然很喜欢去。今朝估摸是家里只剩下两口子,许长仁又伤着,实在是走不开不能过来,想来要明日再过来。
也不怪村户人家都想生个儿子,一则是传宗接代,而来小哥儿姑娘都嫁了,孤苦两口子也是寂寞。
头一日晚饭陈家小摆了两桌,许禾吃了饭帮忙收拾洗了碗,今儿男子都没有拖酒喝着半天不下桌,明儿还得早起帮忙干事儿。两口子回家时也就还不算晚。
洗漱后,张放远想着反正明天也不必去城里出摊儿,起的也可以比往常晚一点,也就有借口要求点别的了。
许禾靠在他的胸口前,感觉到后背的人身体在发热,他连忙往另一头挪了挪。
张放远厚着脸皮贴上去:“还早。”
“那个没有了。”许禾曲着手看着张放远:“你忘了?”
张放远浓眉一紧,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怪不得今天回来觉得有什么东西没买,可许禾仔细清点了东西,又说一样没少。分明先前用完的时候说好要去买的,他媳妇儿记性好得很,今日定然是故意不提醒他的。
这小哥儿!
“嗯?”许禾无辜又遗憾的动了动眉毛,掖了掖被角:“睡吧。明儿你不是还要跟陈四表哥去迎亲吗?”
张放远看他这模记样更是心痒痒,分明就是拿捏着他没有东西不会乱来,他却偏生是扣过了那纤细的腰,伸腿去压着人:“要不咱们就试试没有的吧。我瞧前头已经很好了,定然不会像开始那样。”
许禾感觉熟悉的喘不过气来,连忙张开手推像狗一样在自己身上乱嗅的张放远,要他推的开这尊石头定然是推不开的,他情急又气恼:“阿远!”
“生气了?”
许禾紧抿着唇,眉头凸起两个小山脊。
张放远连忙从他身上下来:“我就逗你玩儿的。”
许禾也不搭理他,自己身上松快了就翻身背对着他,合着眼作势要睡了。张放远就怕他这样,本来话就不多,要是生气了就跟哑巴了一样,更是没话了。他讨好的扯了扯许禾的衣角:“真的,我就同你闹闹。”
见人还是不答话,他又道:“你怎么知道我叫阿远的?我爹娘在世的时候他们才这样叫我。”
许禾半晌后才道:“听晓茂叫过。”
“噢,对。”张放远借势重新把人搂了回来:“你以后也这么叫我吧。听着多亲近。”
许禾未置可否,这回倒是靠在了张放远身上,没再如何。倒是张放远久久睡不着,盯着许禾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一脚把身上的被子踢到了床底下去。
翌日,两口子起床洗漱后就上陈家去吃早饭,上午最是忙碌的,要早点准备好晚饭,迎亲的吉时定的早,到时候人接回来过完礼以后就要开始摆头一排宴席了,时间还怪紧凑的。
许禾喝了粥,看见他娘今天果然来了,他招呼了一声。约莫辰时,他二姐跟她的新婆婆费娘子也过来了,两人看着还挺和谐。
许韶春红光满面,见人就打招呼,竟是比出嫁前还更美了几分,其实眉眼倒也还是原来那番模样,却是新婚褪却了姑娘家的青涩,多了几分小妇人的韵味出来,反而比先前更吸引男子的注意。
许禾比他姐还先成亲,自然是晓得为什么她会这般的,想来是夫妻生活挺滋润,出嫁前刘香兰没少婚前教育。他也是前不久在城里卖菜,偶然听见几个有女儿小哥儿的妇人谈说才晓得其实在出嫁前,老娘是要教那些东西的。
可惜刘香兰什么也没说,他混当没有那些事儿,所有人都是要成亲后自行摸索的,哪里知道还有小灶。
不过他也未曾放在心上,左右现在也不碍事了。
许禾也同许韶春招呼了一声,就继续忙活儿自己的事情。许韶春在外头十分勤快,又是洗菜又是擦碗的,妇人都同费娘子夸说娶了个好媳妇儿。
费母笑了笑,心中被吹捧当然高兴,但是也没表现的很明显。他儿子回书院前仔细交待了一番家里不可太过张扬炫耀,到时候对名声不好。
她便是再傲,那也不敢累及儿子的功名名声。
快中午了,许禾端着切好的配菜进灶房去,见着陈家几个人团在一处,焦头烂额的不知在说道些什么。
“午饭人也不过三两桌,谁做都成。可要紧的是晚上的宴席,没厨子那怎么能行!”
“现在再去请人得好些时辰,也不一定能请来,又没提前说,人家又跟咱们没交情,谁要贸然就来的。”记
“罢了罢了,什么都准备了。就在咱村里找个做菜味道好的将就了就是,这也是没法子的。”
“那喊谁嘛”
几人看着进来的许禾,眼前一亮,陈娘子上前去拉着许禾:“禾哥儿,我记得你姐姐可会做菜,上回你家宰年猪不是你二姐操持的吗。方才见她来了,请她来帮个忙可行?”
许禾尴尬的抱着菜盆子:“这、这还得去问我二姐答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