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许禾听见几声悠远并不响亮的公鸡打鸣声缓缓醒来。
张放远家里没有养小牲禽,早时提醒人天亮的只有习惯性的眠醒。昨儿夜里睡的迟,这朝便起的有些晚了,外头已经大亮。
平时许禾下地都得有一炷香了。
他动了动身体,想要起来,却明显的察觉到不适。
腰上压着一条长腿,自腰身而下将他勾住,肩膀也被圈着,肩头上还靠着个毛茸茸的脑袋,自己像个小娃娃抱着才能睡着觉的棉布偶……只不过……抱着他的娃娃可沉死了。
他推了一下人没推动,反倒是扯动了身体的疼痛之处。像是背了重物后身体留下淤青的酸痛,身后腰下牵扯出的痛楚感让他脸红。
许禾想,这跟挨打好像也没有太多区别,只不过是动手的人并不是在生气。
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何成了亲的妇人小哥儿还满面红光,觉得日子十分快意。若是他日日要挨上这么一遭,实在是笑不出来。
难道他们没有被大棒子捅过?昨儿夜里他痛的不行,直接叫出了声,张放远倒是停了动作,但放开他的时候还依依不舍。
说:先走个过场,熟悉一下,以后再……
再什么?难道一下还不够吗?
他现在怀疑张放远这个混蛋在乱教他,可是这种事情简直超出了他的认知和承受范围,怎么开得了口去向别人求证他是对的还是错的呢?他没朋友,也没可靠的亲人。
这时候实在是凄惨。
得亏他是嫁给了张放远,若是换做别的男子,倒是不如让他去死。
他心中烦恼,想着要不还是分房睡吧。看张放远睡的也没多舒坦,都睡到他身上了,以前定然是大床睡着任由舒展的。当然,他心里也只是小小的吐槽了一下,实际这事儿他做不了主。
推也推不动,大块头!
该起床烧饭了,他心里毛躁,抽出一只手来,在张放远的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一把。
“痛痛痛!”
许禾耳尖一红,好像昨晚上自己就是这样叫唤的。
张放远睁开眼睛,看着双目清明的人:“怎这么早就醒了?”
“大早上了,手脚快收回去,我该去做饭了。”许禾推人:“你不上城里出摊儿了?”
张放远带着起床气,声音有些哑的在许禾肩膀前蹭了蹭:“还没有去寻买牲口呢,这两日不去。”
“作何不去了?”
张放远忍不住捏了捏许禾没有二两肉的脸:“哪个男子刚成亲就想着往外头跑的。”
许禾没答话:“那你再睡会儿,我饭热好了叫你。”
这种待遇极好,但张放远却不是把人娶回来伺候自己的:“你起我也起。”
言罢,他就下了床,迅速穿好了衣裳。
许禾看着张放远生龙活虎的,心里高兴他陪自己起来,可自己露出的却是一脸难色,他慢吞吞的坐起来,忍受着不适,慢条斯理的将衣服穿好。
卧房门打开,吹进来一阵清风,吹的人身心舒畅。
记
张放远回头去看下床的许禾:“今日天气瞧着极好。”
许禾应了一声,咬着牙过去,张放远瞧着极力掩饰,却还是掩不住走路有点扭捏的人,心情不甚明朗。
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倒数第一教“文盲”,导致两个人的成绩都惨不忍睹。
张放远几步过去,突然拦腰把许禾抱了起来。
“做什么啊!?”
张放远没说话,把人抱到了中堂,放在垫了软垫的椅子上:“宴席剩了许多菜,我开火随便热点就够我们俩吃了。”
他又进屋去搬出了昨儿收取礼钱的礼箱:“我还没来得及清账,你在这儿理一理。”
许禾心生感动,便暂时原谅了张放远,并且决定今晚……以及以后可以先不分房睡。
他是很喜欢数钱的,沉甸甸的感觉让他分外安稳。相亲送来的随礼都是铜钱,全部收放在盒子里,昨儿来了几十桌人,虽说一户人家可能就会坐大半桌,但是也不少户人家。
许禾耐心一个个的数着,用麻绳一百枚一百枚的串起来,一圈圈的放在坛子里。存钱的坛子每家每户都有,大家叫存钱罐为“扑满”。
小户人家的扑满就是一个陶制的有把手的壶儿,肚大颈小。钱多些的话就要用坛子装了,有钱人家光是铜钱都装几大坛子,听说那些家财万贯的富户,家里甚至还有专门的地窖拿来装钱。
他在许家的时候也有个茶壶大小的扑满,最多能装三百文,便是如此,他也从来没有装满过。
这次见到这么多钱,他都忍不住把手伸进钱堆里埋着感受一会儿铜钱的温度。
此次收到的随礼,总共有两千六百文。
“小禾,吃饭了。”
张放远把空盒子放在中堂里,把一大坛子的铜钱抱来放在一旁,扑满装铜钱固然是好,瞧着钱多,但实在是不便,还是得去换成银子和银票好保管些。
“数完了没?”张放远用还没有还的托盘一齐把热好的菜都端了过来,一盆乌鸡汤,一条浇汁鱼,还有回锅肉。
许禾把总数说了一声,去一旁盛饭。
他把白米饭放在张放远身前:“办席花了多少钱?”
“大头就是一千多文的猪肉,另外还有鸡鸭鱼,杂七杂八的一些东西,估计差不多扯平,就算多贴钱,也贴不了多少,大不了一两百文。”
许禾不太赞同张放远这样马马虎虎的算钱,过日子还得一笔笔的算清楚明白,不然钱怎么花完都不晓得,一点钱都攒不起来。
“待会儿饭吃了还是仔细算明白。”
张放远笑呵呵的夹了一块肉到许禾碗里:“好,听你的。快吃饭!瘦拉吧唧的,再不多吃点长不高了。”
许禾这才捧起碗,他闷闷道:“我已经长得挺高了,再高像什么样子。”
“高矮不要紧,要紧的是身体康健。”
许禾这才点了点头,两口子一起吃了饭,各自忙活了起来。
昨日大摆了宴席,虽然前来帮忙的人已经简单的做了收拾,但是许多东西都是借来的,还得归还。
记
许禾想跟张放远一起去还东西,但是张放远哪里肯,让他就在家里待着。
张放远把借用的桌椅锅碗瓢盆搬去还给各户人家,东一趟西一趟的,费事儿又费时间,得亏是有马车,东西绑到车上,从家里跑个三四趟就差不多了。
许禾没得出家门,只有在家里收拾打扫,两个人分开忙,倒是也快。许禾见摆席剩下的菜还很多,别说是小菜,肉菜都还有不少,大盆小盘的装着,摆了半个案板。
吃席村民都巴不得一次性吃够三天的量,寻常办事人家摆过席的都只能剩下些汤汤水水,可见张放远这回是置办了多少东西,竟然还能有剩下。
他把肉全部挑出来,荤素分成两大盆,像是水煮菜一类的倒是可以直接倒了喂牲口,但是用油水炒过的菜他还是有些舍不得。而且让他头疼是家里也没有牲口吃剩下的东西,农家有剩菜剩饭的机会不多,但是一旦有,没有牲口吃就很糟心了。
虽说张放远在外头买猪要便宜一些,但现在他来了,家里还是得买小猪仔给养着,不论是养大了拉去卖,还是宰了自家吃都好。
另外,还得买几对小鸡小鸭,谁家后院儿里不劈开一个角落盖棚子养这些的,不单能卖钱逢年过节还能逮一只来吃,长大了还下蛋,一举多得。
许禾站在灶台前刷着锅,心思活络的盘算着日子怎么过,就听见院子里头马儿哼哧哼哧的声音,他从窗户往外头望了一眼:“回了?”
“嗯。这下把借的东西全部还了。”
张放远卸下板车,拴好马儿,他进屋喝了一碗水。
“剩下的东西还不少,你瞧着送些给谁吧。”许禾把挑拣出来的肉盆往前推了推:“现在天气一天天的大起来,容易变味,要是坏了就可惜了。”
张放远道:“你做主意就是,想送谁送谁。”
许禾想了想:“那跟四伯家送些去,陈家隔家里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给端一些。”
张放远父母都不在了,新哥儿也不用早起奉茶,就四伯家跟张放远最亲近,他问过要不要前去四伯家里当见长辈,张放远却说不用,四伯和四伯娘一早就交待了让他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就成,他们是不会拿长辈身份压新小哥儿的。
许禾心里有些感动,感觉日子一下子就很松快了一般,再没人过分管教了。便是如此,许禾想着趁着送东西的时候,还是去见见人,好歹是个礼数。
张放远点点头,放下了水碗,从怀里掏出了先前就准备送的镯子:“戴上。”
许禾看着银镯子,没再多说什么。
“来,我给你戴。”
张放远挽起许禾的袖子,把镯子套了上去,他捏了捏许禾细细的手腕,除了骨架子外,实在没长多少肉:“我娘的胳膊都比你的粗,以前她戴这个镯子的时候可没空出你这么多。”
许禾摸了摸镯子,看着自己麦色还偏黑一些的皮肤没说话。
“不碍事,我好好养养,以后就长好了。”
张放远乘机又贴了贴许禾的手,浓眉微动:“别的不说,跟着屠户能保证你每天都有肉吃。”
许禾嘴角不着痕迹的勾了勾,这话说的好似他是为着这些才过来&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