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衍动了动嘴唇，几次没说出来话。
沈宗遥这个人真是——
要说不带他吧，好像显得她太绝情。再怎么说人家也为她跑了挺远，身体也没好利索。
而且他还没有马。
但是带他吧，她又觉得好像有点怪怪的。
共骑一马什么的，不太好吧。
沈宗遥又开口，努力很不在意的样子，“或者你先回去也行，替我传个话，喊阿康和周炜来这里寻我。”
“……”
可恶！这个人一定是以退为进。
他明知道这种情况下，她不可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的。
姜舒衍挣扎了一下，“那你、你上来吧。”
沈宗遥却恍然，“我原本是想说，你和你丫头一起，把你的马借我骑。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却之不恭。”
“？？？”
什么东西？
这似曾相识的场面好像发生过。
姜舒衍气得翻身下马，结果刚一落地，沈宗遥却趁机握住她的手。
姜舒衍已经摸清了沈宗遥的套路，如果她此时否认再甩开，他一定又会捂住伤口喊疼。
她绝不能上他的当！！
于是佯装见过世面的样子，淡定说道，“这有什么？我从前学骑术的时候，教我的师父也是这般带我的。你先上马。”
见沈宗遥要上前面，姜舒衍不可思议，“你去坐后面啊！”
他还真想让她“带”他一起骑啊？
如果这样的话，沈宗遥比她高大，坐前面也会挡她视线的。
不料沈宗遥却犹豫了一下，还有些为难，“这不太好。”
两人难免会因颠簸产生接触。
“？”坐前面坐后面还有好不好的说法？
姜舒衍正感到莫名，却见沈宗遥神色忽然一变，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向一边。
耳畔响起小鱼急促的一声，“小心——！”
姜舒衍只觉得眼前一花，沈宗遥已经完全将她挡住了，他几乎将她抱在怀里。
与此同时，她好像听见短刀插入身体又拔出的声音，以及沈宗遥的一声闷哼。
“沈宗遥！”她疾呼，却因被他挡着来不及做出举动。
好在小鱼眼疾手快，立刻从后面给了黑衣人脖子一刀。
黑衣人本就有伤在身，这次是真的断了气倒地。
就算如此，他那最后一下也是拼了十足的命。
姜舒衍有些不敢去看沈宗遥的伤口，又不敢碰他，只能紧紧攥住他的衣服。
“我没事。”沈宗遥宽慰她，“这只是皮外伤，小伤口。”
“这哪里是小伤口？”姜舒衍的手已经摸到了温热的湿滑，“而且你之前的伤还没好。”
沈宗遥低头看了眼伤的位置，竟然还笑了下，“上次在左边，这次在右边，还挺好的。”
“这哪里好了啊！”姜舒衍又想哭又想笑。
“如果这次还伤在原来的地方，那才是真的不好。”沈宗遥反而庆幸起来，“这样一左一右也好。”
“……”好个鬼。
非要把她气哭他就满意了是吗！
“姑娘，我们得先想办法带沈大人回去。”小鱼拉了拉她，“得赶紧回去才能给他处理伤口。”
荒郊野外的只能给他简单止个血，没法给他上药包扎。
“你还能撑得住吗？”姜舒衍有些不确定。
她怕自己带不动他啊。
“我可以的。”沈宗遥说着就要去踩脚蹬上马，结果一用力就因太痛险些摔了下来。
“诶？！”姜舒衍连忙用自己身体撑着他，防止他摔在地上。
他快把全身大半部分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姜舒衍后退一步才稳住，没有跟他一起摔下去。
这么一用劲支撑的后果就是，她差点闪到了腰。
离得太近，他的脸都快贴上她的脸。
这种时候姜舒衍竟然分心了一瞬。
沈宗遥的脸确实长得好啊，这么近距离看都有些承受不住。
忽然听他问了句，“你能不能不生气了？”
“生什么气？”姜舒衍不解。
沈宗遥垂了下眼眸，叹道，“如果能像现在这样，就算再受几刀都没事。”
姜舒衍此时也管不了他是不是在使用苦肉计，脱口而出，“我没有生气。”
他刚刚说那话的时候，姜舒衍顿觉心口一阵酸楚的微痛。
她好像确实已经不生气了。
不是在刚刚听了他的那句话才不生气，再往前点，好像在离开沈府没多久就不生气了。
只是那时候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再加上当时心里觉得害怕，于是也被其他一些情绪占据。
但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她之前钻进了死胡同，自己预想了一个前提。在那样的前提下，不管他做什么都会让人不安。
而她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人人都在局中，换做别人也很难确保对方的心思。
如果没人能全身而退，她便尽自己的努力不让家人受到伤害。
宋宁的话说得不错，倘若将来沈宗遥因为一些事的立场会和她变成仇人，那他并不值得托付。
再想到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
与沈宗遥这么久相处下来，她觉得自己能从心里判断。
他说的是真，他做的也是真。
他的奋不顾身是真，他受的伤也是真。
……
沈宗遥得到想要的答复终于放了心。
心里那股提着的气一松，他直接晕了过去。
“沈宗遥！”姜舒衍护住他的头，免得他头着地，“醒一醒！”
“咱们想办法把沈大人放马上，然后带他一起回去。”小鱼建议。
“可这样太过颠簸。”姜舒衍不太放心。
她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似乎只能把沈宗遥像个大麻袋一样横着放马上。
害怕颠着颠着会加重他的伤势，还可能会压着伤口处。
“若有马车就好了。”小鱼又说，“沈大人的伤还需要赶紧处理。”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时，刚刚与她们在路口分别的商公子找了过来。
“怎么回事？”商公子一看到这情景连忙过来。
姜舒衍实话实说，“刚刚有个黑衣人偷袭，他替我挡了一刀。”
商公子上前查看，因沈宗遥穿的是深色衣服，血迹印在上面也不明显，他找了半天找不到伤口。
心里有些急，直接撕开了沈宗遥外层的衣服。
“……”
姜舒衍呆了。
这熟练的动作……
查看完伤口的商公子松了口气，“还好，没伤到要害，只是他忧思过度、再加上刚才失血才会晕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着重强调了一下“忧思过度”四个字。
“您来了正好，我正因不知道如何将他带回去而苦恼。”姜舒衍整理了一下心情才开口，“不如您带他回去。”
商公子点头，“我的人马上就到，用马车送他回去。”
正说着，有两个下属打扮的人物架着马车飞驰而来。
“公子，都处理干净了。”下属一停下便汇报。
“好。”商公子一点头，示意他们将沈宗遥抬上去。
姜舒衍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他们的动作，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他。
“姜姑娘也上马车一起吧。”商公子主动。
“好。”这个提议正和她意，姜舒衍也爬上了马车。
马车空间很大，足够沈宗遥躺下。
为了让昏迷的沈宗遥舒服一些，姜舒衍还给他垫了个马车里的靠枕。
一旁的商公子看着她的动作没说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幸好没有伤在上次的地方。”
他这么一说，姜舒衍就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他上次是怎么受伤的？”
“他没和你说么？”商公子反问。
“没有。”姜舒衍摇摇头。
商公子意有所指，“也是为了别人。”
姜舒衍愣了一下，“别人？”
商公子没答，将头侧了过去。
姜舒衍心里却有种强烈的预感，商公子说的这个“别人”，该不会就是她吧？
可是她前两日都好好地待在府里，也没和沈宗遥接触啊。
皱了皱眉思索，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是睿王的人干的？”姜舒衍问。
商公子沉默一会儿，还是点头。
姜舒衍很快想明白了原因。
睿王因为事情败露被圣上处罚，连手上的权力也被收走。
但这种事情也不是圣上今天说卸就卸的，圣上只是借着上朝的时候宣布一声，实际上在之前就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睿王的人也不是傻子，发觉事情败露之后就寻找干这事的人。
恰好在那时，她和沈宗遥两个人，一个去燕郊看望徐公，一个去燕郊打听卢子陵的下落，任谁听了都觉得这和他俩脱不开关系。
咳，虽然，这件事确实和他俩脱不开关系。
沈宗遥是圣上眼前的红人，睿王没法直接下手，便先挑个软柿子捏一捏。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反而是沈宗遥负了伤。
沈宗遥定是在暗中把一切都处理了，他不想让人伤害到她，也不想让她多想。
昏迷中的沈宗遥微微动了动手指，迷迷糊糊地喊了句什么。
“他说什么？”姜舒衍没听清。
“他喊你的名字。”商公子没好气。
姜舒衍凑近仔细听了一次，原来他喊的是阿昭。
想到宋宁还提建议，要她想办法把沈宗遥灌醉试试他的想法，姜舒衍觉得不用了。
人在无意识的时候会暴露自己内心深处的反应。
她忍不住尝试去拉沈宗遥的手。
“一会儿到了前面我会下去，我的属下扮作车夫继续送你们。”快靠近城门时，商公子忽然开口，“姜姑娘装作没事回府，再想办法将他送回去，且不要让人发现他又受了伤。”
他说这话就表明不能让别人发现他与沈宗遥的关系。
姜舒衍开始对他的身份也有了怀疑。
“那您——？”姜舒衍试探问道。
商公子知道她的疑惑和顾虑，笑了下，“你不用相信我，你只要信他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