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小竹便收拾东西与张虚和老人家道别。
老人家看着二人走远,才回到屋子里准备收拾屋子,刚进屋就看到床上的银两,老人家哎呀一声急忙拿着银两追了追出去,却早已不见二人身影。
小竹在张虚后侧走着,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有说话。
小竹一路上看看树,撩撩花,每一处的风景都在她眼里都变得不一样起来,看到路边在枯草中傲然伸展着枝叶的野菜,小竹觉得那就像她对张虚的情义,努力的争取着,从来都没有放弃过;看到随风飘落的枯叶,小竹停下来从地上捡起,她拿着落叶想给张虚看,却看着张虚越来越远的身影,小竹突然难过起来,她觉得那片飘落的枯叶像是她还没有开始便夭折的爱情,这一路走来,自己在他心里是不是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张虚一直走着,突然发现身后少了点什么,回过头去,发现小竹远远的站着,拿着片落叶难过的看着自己。
张虚转过身走到小竹的面前,看着小竹问“怎么了。”
“没什么,你会找我,真好。”小竹喊着泪光说道。
“呵呵呵,真是傻丫头,走吧。”张虚说着转身在前面走着,只是这次张虚放慢了脚步。
“哇,前面那片花好漂亮啊,我们去看看吧。”沉默的小竹突然大声说道。
张虚顺着小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棵树和树下的一大片野花野草,还有几个在花丛中玩闹的孩子,看到这样的风景,张虚阴霾的心情有了些好转。
“你等等我,我去采一些花儿。”小竹说着,跑了过去。
一束光透过云彩洒下来,光束向来自天界一样透过大树上的缝隙射向底下的花草丛,小竹走在花草丛中,用手“堵住”缝隙“中射下的光束,张虚觉得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幅画,花草像是铺在地上的花棉被,又像那棵树的绿底百花裙。几个人儿在花丛中穿梭像极了采蜜的蜜蜂和蝴蝶,这一切在他眼里成了一副画,一副只有他置身事外的画。
看着这这样的如画的景象,张虚好像看到了父亲带着一家人那日出游的景象,母亲也想小竹一样在花丛中寻找着什么。他记得那天母亲说今晚要给他们一个惊喜,便只身一人在草从中寻找幼年时母亲给她做过的一道野菜,那道属于母亲给孩子们的菜。当时父亲叮嘱着车夫看着自己和马车,便帮母亲一道采摘,即使后来因为采错被母亲笑话,父亲也没有因此红了脸,而是继续自己的帮手“生涯”。晚饭桌上父亲不由感慨,世间万千,自己知道的也不过沧海一粟,并告诫张虚,人生在世,切记莫要居功自傲。但是对于父亲的话,少年时的张虚却从未放在心上。
此刻,过往的一切好像之前被封锁起来,此刻居然一股脑的涌了出来,一件件,一桩桩在张虚的脑海中闪过。
“你看,这是什么,那几个小孩子都在采摘呢。”小竹拔起一根野菜,跑过来对着张虚问道。
张虚接过野菜,仔细的看了看,想起来这颗野菜就是小时候母亲为自己与父亲做野菜粥用的荠菜。
“这是荠菜,既可以用来做草药,也可以用来食用,对于老百姓来说再寻常不过。”张虚说道。
“那你吃过吗?”小竹问道。
“嗯,母亲做过。”张虚说道。
“我们要不要晚上也吃一点。”小竹看着张虚问道,看着张虚犹豫了一下,小竹立马说道“我们今天晚上就吃这个。”说着便撒着欢儿地跑去采摘去了。
此刻张虚才突然发现,小竹有些像自己的母亲,像母亲一样总是能猜到自己内心不愿表达的心声。可是,如今那个温暖自己从小到少年时光的美丽女子,早已不在人世。
张虚看着在花丛中忙碌的小竹再想,如果自己之前遇到的是她,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张虚想到这些又自嘲起来,世界上哪有什么如果,即使有,他知道曾经的那个意气风发,众星捧月的少年,眼里是看不到小竹这样的女子。置身百花之中,又有几人会留意路边杂草丛中毫不起眼的花草。此刻,张虚内心的谜团,纠结在这一刻彻底被眼前的一幕占据了,他平静的看着这一切,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天上云彩遮住了天空,阳光被彻底的吞噬,不一会的功夫便乌云密布。
低头采野菜的小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天上的变化。张虚走过去,收起小竹放一旁的野菜,又走到小竹身边一把拉住她。
“怎么了?”小竹被突如其来的拉扯弄得莫名其妙。
“要下雨了,我们早些找住的地方吧。”张虚说着便朝大路走去。
小竹抬头看了看周围,不由得头口而出
“哇,这天,像要压死人。”
说完,拔腿就去追张虚。
外面狂风大作,树枝被吹得掉落了许多,破庙里也被吹得灰尘四起。
小竹和张虚又一次躲在了一件破庙里,张虚从外面捡了一抱树枝,放在一旁的堆好的树枝上,看了分量足够今晚的过夜,便在破庙里观看墙上的壁画和塑像。而小竹在一旁的角落里收拾野菜准备煮粥。外面的世界突然安静下来,草木都一动不动的站着,没有发出声响,只有小竹煮粥的烧火声充满了整个破庙,突然,电闪雷鸣,狂风暴雨,瞬间淹没了一切。
“好大的雨。”小竹看着雨说道。
张虚看着雨不由得感叹这天地间万物的神奇,一切都在片刻之间,一切又都有理有据的发生着。
“吃饭了。”小竹说道。
张虚吃着粥,默不作声,这与母亲做的粥简直天壤之别,也更让他想到了母亲的粥和母亲。小竹看出了张虚的异样问道
“怎么了,是不是不好吃?我去给你做些别的,这些别吃了。”小竹站起来就要去准备,张虚急忙拉住小竹。
“没有,我只是想到了母亲。”张虚吃了一口野菜粥说道。
小竹坐了下来,不由得有些自责,怪自己没事做什么野菜粥,但听到张虚提起母亲,便仔细的看着张虚的模样,心里想着,人们都说儿子七八成会随母亲的长相,他的母亲肯定是一位贤良淑德,才貌双全的女子。
“你母亲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小竹看着张虚问道。她很想知道她的母亲是什么样子的,应为有人说过,儿子会喜欢和自己母亲性格脾气相似的女子。
“她是一个很普通女子,出身书香门第,嫁给我父亲后,一直与父亲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她总是很温柔的说着话,从来不去与人争辩,即使父亲娶了妻妾,她依然不哭不闹,不争不抢,我一直以为父亲母亲一定是这世上最相爱之人,才会如此这样彼此成全。”
小竹听到这里,不由得有些自叹不如,向他母亲那样的女子,又有几人能做到。难道喜欢一个人,真的要这样接受对方所有的决定吗小竹看着张虚,心里有些难过,明明很多次都想说出那些话,可是,却什么都不能说,她害怕她说了,一切都会结束,甚至连呆在他身边的机会也没有了。
“他们依然相守白头,后来他们阴阳相隔,我甚至为以为那些妾室的存在会填补母亲在父亲心中的位置。
母亲去世多年,父亲依然会时常想起母亲,我问父亲,‘在他心里,母亲与他书房画像中的人,谁轻谁重。’父亲沉默片刻回我说,母亲是他此生要相伴一生之人;画中人是他一生所向往之人,是曾经的青春年少,也是一切美好的化身,只能放在心上。
我问父亲为什么,父亲说,倘若画中人入了红尘,染了烟火,也就成了你的母亲;若你母亲离了红尘,去了烟火,也就成了画中人。”
“这些话那时便在我心里生根发芽了,既然娶谁都一样,那为何不是最好的那一个。”张虚坐在火堆旁看着火,看到火堆里柴火少了就继续往里填了几根柴,那时的自己认为的好,可能与这世间的男子一样,才貌双全是最好的定义。
“那你之后呢。”小竹小心的问道,她想知道,这世上能让张虚心动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是那日的新娘,还是其他人。
“之后,我遇到了这个一个美丽、又才智过人的女子,我那时觉得她便是我此生要娶的人,可是没想到,我却不是她最想要的归宿。”
“人们常说,因果轮回,可是太多的人,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还可以安然无恙,而有些人一生都在做善事,最后却不得善终,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我高中进士,前途无量,以为她会和我一样开心,可是没想到,她却离我而去。
那日,王上庆生又遇到王妃生下小公主,便御宴群臣,我也在其中,于是那日我带着她,一同赴宴,宴席前,群臣百官打着招呼,寒暄几句,后来因为我要安排夜宴的事,我又不好留她一人在哪里,并拜托与我较好的郡主待我照看她,结果郡主带她游玩时遇见了在赏花的王爷,不曾想片刻功夫,郡主便寻不见他二人。夜宴结束,我才得以脱身,结果就看到她与王爷亲昵从里面出来。并对我说,谢谢我多日来的照顾,如今她有了王爷,不必再让我费心了。
自视甚高的我,以这样的方式被抛弃,难免心有不甘,众人劝我,不要为了一个女人丧失了大好前程,我想着落花有意对流水,我也不必耿耿于怀,可是他们为了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便想让唯一知道真相的我闭上嘴,便颠倒黑白致使我被贬到远离京城的山村小城,那时的我,郁郁寡欢,再也没有了昔日的雄心壮志骨气,更没有了高谈阔论的勇气,但面对对方的权利,我也只能束手无策,日日酗酒,夜夜留恋烟花之地,醉生梦死未尝不是一件快意之事。
直到一日,我醉醉醺醺的倒在路边,被一个和尚所救,混混沌沌的听他念着经文,我当时听着经文,感到很是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但又想不起。于是酒醒后便与他探讨佛学,方才知道我佛的慈悲与宽容。顿时感觉相见恨晚,便想拜他为师,不想他拒绝了。”
“他拒绝了,你为何还要出嫁呢?”小竹问道。
“他说,我还有尚未了却的红尘俗事,等我真的明白了,便会收我为徒。”张虚往火堆里添了些柴说道。
“那你有什么未了却的红尘俗事呢。”小竹问道。
张虚摇了摇头说道“我问他,他说,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张虚往火堆里添了些柴说道。
“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小竹问道。
“说的是菩提只是向着内心寻找,何必劳累向外界求取玄妙。”张虚解释道。
“可是我却始终都没有悟透其中的奥妙。”张虚回复道。
小竹看着张虚,心里却有一丝惋惜,又有一丝庆幸;以局外人的身份惋惜他天资聪慧,却也没能参透其中的奥妙;又有些庆幸,以爱慕者的身份又有些庆幸,他还没有悟透其中的奥妙,还可以陪在他的身边。
“我会陪你,一起去参悟其中的奥妙。”这也许是小竹唯一可以光明正大对着张虚说,还不会被拒绝的话。
张虚望着小竹说道“早些睡吧!”
小竹应了声,躺在铺好的草堆上,看着张虚,迷迷糊糊睡着了。
火堆的火继续烧着,张虚听到没响动的小竹,回头看去,看到小竹含着笑睡着了,便回过头也躺下睡了,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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