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之前我派了两个番子去天竺么?”
那两个艾莎的老乡还是王蓉之前找来的,因为算是帮了李重润点小忙,还拿了两个王府的官位。
“记得,你让他们去天竺寻个什么东西去了。”
李重润摇了摇挂在腰间的钱袋子。最近扬州流行这般把钱包挂在腰间,虽然也有绣工卓著的各种锦绣材质的出现,不过因为起源自厂卫军弹药袋的缘故,处于钱袋子歧视链最顶端的始终都是佃户营女工们手工缝制的白叠子布缝制的灰布钱袋。
“白叠子,或者叫棉花,原产天竺。自打侯君集灭了高昌引入此物以来,一直只在安西四镇有所种植,所以价格很是昂贵。”
“你准备找些种子过来种棉花?”王蓉自从接触了这些高端玩法,已经不太在意这些实业了:“这些都是辛苦钱,哪里有开银号挣钱快?”
见王蓉最近似乎被天量的银钱给冲昏了头脑,李重润也就只能旁敲侧击地敲打敲打她:“当然不是指望这些挣钱,而是我要在这里试验一下,如何在这关内之地重活这棉花。”
“种活又能怎样?你还能让全天下都穿上这白叠子布不成?”
“为何不能?”李重润非常高深莫测的冲王蓉笑了笑,非常的胸有成竹:“扬州男丁每人十亩永业田,多都用来种桑养蚕了。如果只需要种两亩棉花就够上交的租子,那剩余的十亩不就可以省下来种田?”
“种田做什么?咱们又不缺粮食。”王蓉没跟上李重润的思路,觉着自家王爷今天似乎不像平日那般气定神闲,好像脑子坏掉了,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好,不烫,应该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咱们不缺粮食,天下可是有不少地方缺粮食,天下出产的粮食多了,自然饿死的人就少了。”
李重润拍了拍公孙兰的手,示意她扶着自己站起来。“我有一个庞大的计划,这个计划需要很多很多粮食,很多很多衣服,很多很多钱。”
“而那两万亩山地,就是计划中的很重要的一部分。如果棉花能种植成功,我的计划才能开始。”
“你今天有点不太对劲,平日里你都是一副混吃等死的废物王爷样子,虽然有点本事,总还要公主殿下拿鞭子催着才动换动换,这般有野心的样子不符合你的画风啊。”
李重润的话槽点太多,王蓉一时半会儿都不清楚自己应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他才合适。
“我一直有这计划,只不过之前事情太多,忙着在这朝政的乱局中求生,一直没机会开始。这薛怀义终于死了,咱头上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多顾忌,这才有工夫做一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
“你到底想做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你想当皇帝吗?”
虽然跟李重润在一起呆的时间足够久了,王蓉却还是第一次听李重润直接说出来自己的野心,不免有些好奇。
李重润笑了笑,并没有直接明说,反而是指了指一旁用白布遮盖的一个东西,示意公孙兰扶自己过去。路上还给王荣背了一段礼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恶其不出於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有这种想法的,不是圣人就是疯子。看你这吃锅望盆的性子怎么也跟圣人沾不上边,所以还是之前把脑子炸坏掉了。”王蓉的回答简单又直白。
“人么,总归要有些梦想才是。”李重润没有反驳王蓉的意思,反而换了个方向:“看陛下的体格一时半会应该死不了,储位之争怎么也轮不到我这孙子辈的头上,自然有姑姑他们烦恼。这是难得的空窗期啊,多好的发展的机会。”
李重润自然不会跟王蓉说,自己早就知道自己的废物老爹,不需要多久就要回洛阳去坐那太子的位置,有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撑腰,只要自己看死了李隆基,就还能在混吃等死的王爷位置上混上好多年。
让公孙兰搀扶着,李重润缓缓地扯下了盖在那东西上面的白布,下面是一块巨大的淡绿色的玻璃,倾斜着立在一个木条打造的架子上,背面贴了一张仔细捶打出来的银箔,只要等着背后上一道大漆,一块巨大的镜子就算是成功了。
在镜子面前装模作样地摆了几个陛下常做的手势,李重润觉着自己实在没有那九五之尊的气势:“皇帝那个位置哪里有那么好做,谁爱做谁做,我只是想让天下人能吃得饱一点,穿得暖一点,让咱们大唐的疆域再开拓一点点,当然,顺便咱自己日子过得轻松点。”
通过纤毫毕现的镜子看向一旁正向着自己大抛白眼的王蓉:“要是你这么着急做皇后的话,我可以考虑去争一下。”
“谁着急做皇后啊,哎,不对,谁要嫁给你这个疯子啊!我还是劝你还是尽快绝了这种圣人念头。”虽然被李重润莫名的嘴花花给激的娃娃脸一红,王蓉还是没有被李重润几个大饼给忽悠到。“我要是皇帝,上台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你这个邀买人心的傻子给干掉。”
“所以我说最近是咱们发展的空窗期啊。再过几年,等陛下真的开始考虑该让谁接班皇帝的时候,把咱们发展成不能被人随便找个由头干掉,那才是正经。”
“那你需要很多钱,还需要很多听你话的人。”
“钱这事情有你,听话的人就只能指望建学校了,只不过这种崇高的理想,还是要先从让天下人吃饱饭,穿暖衣开始。”
见李重润似乎非常醉心于这种作死的计划,王蓉虽然没有感动地倒头便拜,却还是表示了对理想主义者深深的鄙视,方式包括但不限于抛白眼和嘴中发出轻蔑的“切”的声音:“那你搞这镜子又是为了什么?”
“挣钱啊,这可是琉璃,你说那些有钱人要出多少钱来买这么大一块玻璃?”
“能有多少钱?最多也就是铸几块银圆的事情。”王蓉见识了直接印钱这种美帝挣钱法则,自然看不上李重润这种做实业的心态。
“天下有钱人,有了钱就造个地窖埋起来,我跟你讲过很多次了,钱这种东西要流动起来才能叫钱,不流动起来就只能叫铜块。你看佛门之前挣了那么多钱,多到把铜钱化了做瓦,除了让天下钱荒了,可有一点好处?”
简单讲了一下经济学的原理,其实这些东西李重润很早之前就跟王蓉在闲聊的时候讲过了。“我就是在想些法子,让这天下的钱多花一花,别都烂在地里长虫子。”
比画了一下大小,李重润从一旁取了根毛笔,将这玻璃划成了三块:“之前让他们做的金刚刀不知道做成了没有,如果做成了把这镜子分成四块,最大的一块给陛下送去,中间的那块让林邑的商人给玉碧带过去,最小的那两块给姨娘和公主殿下送去。”
“又是让皇帝替你打广告,这招你用不腻啊?”王蓉跟在李重润身边久了,自然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没办法,谁让咱们朝廷里面,最有钱有势的人,都在陛下身边转悠呢?薅羊毛自然要从有钱人身上开始薅起,穷鬼身上能挣几分油水?”
说到钱财的时候,李重润神情全然没有了方才天下为公的那般圣人样子,反而一副地主守财奴一般。
王蓉在一旁沉默着看着,不知道之前的那个圣人一般的胖子,和这个笑得如同捡了钱一般的穷秀才一样的李重润,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