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抵达郭家屯时天已经黑了,周衍用几张红票子换来了郭瓦家的钥匙。
前后不过两周的时间,院子里就长满了野草,到处都是蜘蛛网,看起来像是荒废了十几年的模样。
推开正厅房门,地上遍布灰尘,沙发上蜿蜒着的污渍描摹出某种动物的爬行姿态。
“好重的血腥味!”
周衍径直走到窗口,推开紧闭着的窗户,使得空气流通。
江客上楼看了一眼,上面的尸骨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只剩一地的血渍和青绿色的汁液。
“看来你们遇到了大麻烦。”
江客倚在楼梯间门口,朝着楼下说道。
“少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冯阳将楼下的房间整理了一下,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
江客走进他隔壁的房间住下,顺便在门口撒了雄黄。
“讲真的,我对什么蛇胎没兴趣,又不能变现,我要它干嘛?”
冯阳没搭理他,盖上被子准备睡觉,后半夜还要招灵,需要保持体力。
凌晨两点,冯阳敲醒了江客的房门。
“招灵三万,你这个比较凶,十万。”
江客穿戴整齐的打开房门,笑眯眯的看着他。
艹,这家伙想钱想疯了吧?
但是一想到一会儿要招的恶灵,冯阳还是当了一次肥羊。
“手机支付有限额,先转一万成吗?”
只见江客拿出一个po机,晃了晃说道:“支持刷卡。”
这番操作给冯阳看懵了,正常人谁出门带po机啊?
见他不说话,江客直接动手掏他的兜。
拿到卡后刷了一下后po机显示余额不足。
“你们扶乩人怎么这么穷啊?”
江客将卡丢给他,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这句话冯阳无力反驳,因为他是真穷。
“给你!”
冯阳递给他一张黑卡。
“我草,你小子可以啊!都用上黑卡了,我收回刚刚那句话。”
江客美滋滋的刷了一下,依依不舍的将卡还了回去。
冯阳翻了个白眼,这是周衍的卡,被他临时征用了,防的就是这家伙坐地起价。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江客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他拎着手提包上楼,小声道:“快跟上,你不会是想卖我吧?”
冯阳没搭理他,走到周衍房门口在上面贴了两道符箓,这才放心上楼。
唯色懒洋洋的趴在二楼阳台上,似乎毫不畏惧周遭外泄的阴气。
黄符,糯米,大公鸡,金钱剑,这些都是道教的标准配置。
客厅正中央是朱砂画的八卦阵,江客手持金钱剑站在坎位。
冯阳身背长剑坐在兑位,面前放了一个装满水的陶瓷碗。
他抽出三根香点燃,将一根银筷子插进水中。
说来也奇怪,那根银筷子就那样毫无依附的站在了水中。
“黄泉昭昭,冥土渺渺,郭氏瓦子,辛未年丙申月乙丑日生人,速速来报,引魂归乡。”
冯阳连续喊了三遍,也没见有什么动静。
他疑惑地看向江客,这真不怨他,他们扶乩人精通占卜、命理以及除巫,对这些死灵的业务不是很熟练。
江客挑了挑眉,掏出三枚金色的铜钱扔在地上,围成一个大三角。
接着将金钱剑插在了三角中央,嘴里念念有词。
“震雷,破!”
一时间窗外狂风大作,乌云蔽月。
渐渐的,三角区域出现了一个近乎于透明的身影,随着时间的流逝,身影越加清晰。
窗外的风停了,月亮再次照射大地,屋内悄无声息的多了一抹身影。
“赫赫~”
见他有些虚弱,江客在他身上贴了一道黄符,助他稳住身形。
“你是郭瓦?”
看着眼前这个干瘦的死灵,冯阳无法将他和之前见到的那个高大的汉子相联系。
死灵点头,他张了张嘴,但难以发出完整的音节。
“我~是~郭~瓦!”
他努力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但是随后便开始浑身抽搐,身形再次变得透明。
见此情形,江客眼疾手快的在他身上画了一道聚魂符。
“那个操纵他的人就在附近!”
冯阳立马打开窗户查看情况,只可惜夜色朦胧,只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身影自树上跃下,一溜烟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跑了!”
江客没说什么,只是掰开郭瓦的嘴看了看,接着摇了摇头。
“舌头都被打了缚灵钉,怪不得你招不过来他,不怨你太菜。”
什么叫不怨他太菜?本来就是好吧!
他擅长捉巫,死灵这一块真的是知识匮乏。
“能解开吗?”
江客认真的点头,伸出右手,理直气壮的说:“五万。”
“成交!”
冯阳摇了摇头,遇见这个吸血鬼是他一生的不幸。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出半个小时江客就结束了。
他看着手里那根黑色的小钉子,脸上扬起一抹得意。
这枚缚灵钉品相还行,放市场上能卖个两三万,还是他赚了。
郭瓦双手无力的垂在两侧,仰着头看着冯阳,嘴里不住的念着:“救救我!救救我!”
“救你可以,但是你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郭瓦连忙点头,“好!只要我知道的,我都说!”
冯阳问道:“你前妻去哪了?”
郭瓦沉默了,他低着头,长长的叹息在空旷的房间里来回游荡。
“我第一任妻子叫刘玉,是村里神婆的孙女。”
郭瓦和刘玉算得上是青梅竹马,郭瓦十二岁的时候刘玉的父母因为车祸去世,被送回了郭家屯。
她刚来的时候整日闷闷不乐的,压根不与同龄人交流。
郭瓦见她可怜便经常陪着她去山里捉蝴蝶,时间长了,两人的感情也就越来越深厚。
山里的孩子结婚早,他们一到十八就成了亲。
后来村里通了公路,年轻人都南下打工挣钱,回来盖房子。
他和刘玉也趁着这波打工潮走出了这座大山。
结婚七年,他们夫妻俩靠着勤奋的双手挣了不少钱,还回村承包了百亩果园。
但是没有孩子这件事始终是扎在郭瓦父母心上的一根刺,他们思想传统封建,非想要一个孙子。
再深厚的感情都经不起父母的折腾,郭母以死相逼,最后顺利的拆散了夫妻俩。
离婚半年,郭瓦就娶了母亲给他选的媳妇。
“我结婚那天她出现了一次,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郭瓦摇着头说:“我很爱她,但是没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妈死。是我对不起她。”
冯阳皱着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应该啊!如果只是因为这件事,刘玉没必要杀这么多人。
“那你老婆生的那两个蛇胎呢?怎么处理的?”
郭瓦有气无力的说:“都交给村长了,村长是我们村子的智者,他说这是妖孽,是阿玉对我的惩罚。”
什么惩罚?他一开始是不信的,他不信温婉可人的阿玉会有这么恐怖的力量。
“惩罚?你们村长还说什么了?”
“村长说阿玉不是人,是巫神。”
郭瓦笑了笑,自嘲的说:“我们村子世代供奉巫神,但从未见过巫神现身,我不信巫神真的存在。再说,就算真的有巫神,巫神怎么会看上我这种人?”
“那你舌头上的缚灵钉是怎么回事?”
郭瓦神色暗淡,幽幽道:“是村长干的,我们村的人死后都无法去投胎,村长防止我们到处乱跑,就在我们身上下了咒。”
听到这,江客轻声笑了两声。
“不想让你们乱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用缚灵钉?我看你们村长才是居心不良的那个。”
郭瓦抬眼看了看他,没说什么,估计他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
“那天发生了什么?”
冯阳问道。
郭瓦思索了片刻,皱着眉说:“你们刚进产房不久,我们正坐在客厅商量这个蛇胎该如何处理。没想到突然间就跟发蛇难了一样,一波又一波的蛇从窗户和楼下涌了过来。”
他们来不及反击就被蛇给咬了,一倒下,瞬间就被群蛇包围,瞬间化为白骨。
就算已经成为死灵,再次回想那个场面时郭瓦依旧胆战心惊,浑身颤抖。
其实他的死亡过程很漫长,似乎是上天刻意安排的,他被一条红蛇咬伤,倒下后眼睁睁的看着那条粗壮的红蛇一口一口的将他蚕食殆尽。
这像是一种报复,对于他不忠的报复。
郭瓦看向冯阳,开口道:“是不是阿玉在报复我?”
他的内心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得了吧,阿玉就是一个普通女人。
一个说,醒醒吧,这就是阿玉对你的报复。
冯阳点头,他不想隐瞒这件事。
同为男人,他也瞧不起郭瓦这种男人。
懦弱,无能,喜新厌旧。
他说的好听,什么因为无子被母亲逼着离婚,都是借口。
没有被迫,没有无奈,只不过是他厌弃了而已。
“好好记住现在的感受吧,这就是她对你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