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西蜀简直欺人太甚!”杜翰林再也忍耐不住,拍案而起,周围各家子弟都是有些动容,但随后,一个儒家弟子却又站了出来,笑道:“我却认为,西蜀此事做的很好。”
“你说什么?”李黑面色难看,死死盯着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儒生,喝问道。
“你等妄论西蜀,人家杀一儆百,有何不妥?”那儒生神情平静,嘴角还挂着微笑,说道。
“好一个杀一儆百,有何不妥。”李黑冷笑,杜翰林此时的脸色也暗了下来,喝道:“你是何家弟子,怎的说出这般狂悖之语!”
“在下没有师父,偶尔早起听学,只是觉着那些先生讲的……实在是”儒生顿了顿,道:“狗屁不通。”
“你!”杜翰林一时竟是噎住,他文采极好,只是平日里却少与人争执,言辞不甚锋利,难以与其论辨,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在翰林学宫这般大放厥词,如此不敬之语,将你逐出学宫也是轻的。”李黑黑着脸,冷笑道:“你既然没有师父,那名字便传来让我看看是何方神圣!”
“在下庞允,庞玄德。”儒生微微一笑,而同时,整个翰林学宫中都寂静了下来,樊凡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挡在李黑身前,死死看向庞允。
“西蜀狐将,庞允?”
“他怎么会到我翰林学宫中来。
“嘘,莫要议论,否则便得飞来横祸可不好。”
……
殿内众人议论纷纷,而杜翰林和李黑二人也已然小心了下来,也清楚,面前这个微笑的儒生,便是那西蜀以阴险狡诈著称的狐将庞允。
“西蜀之人,来我翰林学宫作甚!”李黑怒目横眉,怒斥道。
“此次奉陛下之命,敬告翰林学宫”庞允笑了笑,随后一字一句道:“若是再对我大蜀又不臣之心,冒犯之意,便叫这翰林学宫,从此从世间除名!”
话音落下,庞允的身影竟是消散,遥遥看去,竟只是一道虚影,而其真身,则是在数十里外传音而来。
“宫主,大势所趋,我等还是不要再发檄文了吧。”
“确是此理,此时再招惹西蜀,恐怕会真的让翰林学宫有大麻烦。”
……
许多人向杜翰林劝谏,包括那些先前还叫嚣着要书写檄文的人,满满的,左边占满了人,右边则只剩下李黑和他的护卫樊凡,杜翰林为难的看向李黑,道:“李兄,大势所趋,不得不从啊。”
李黑面色苍白,叹了口气,众人都以为这位诗仙太白终是要妥协了,没成想,只见李黑竟是摘掉自己腰间代表翰林学宫的令牌,轻轻抛在桌案上,道:“从此李黑,退出翰林学宫。”
李黑大步向外走去,杜翰林叫了一声,却只听得他说道:“此事与翰林学宫无关,大势所趋,发不了这篇文章,我李黑独自发,不沾学宫半点。”
杜翰林心中一阵苦涩,他知晓李黑是既想要发这篇讨贼檄文,又不愿意翰林学宫受到牵连,这才退宫书文,可终究心里难免有些不顺,叹了口气,却也只得过去。
某年,翰林学宫大学士李黑退出学宫,孤身一人,携一卷文书,进京面圣。
金銮殿上。
“陛下,大学士李黑求见,是否让他进来。”一阵脚步声在大殿内响起,大太监噔噔噔小碎步走上前来,对着秦皇问道。
“李黑?他不在翰林学宫里好好呆着,来这里作甚。”秦皇有些疑惑,不过这两日两边战事都取了些胜,他心情倒也不错,便道:“传唤他进来吧。”
“宣翰林学宫大学士,李黑觐见!”大太监扯着嗓子尖声叫道。
殿外,李黑第一次身着官服,他在朝堂之上,还有一个大学士的虚职,只是个九品芝麻官,不过以他的性子,却是从未穿过这袭九品练雀服。
今日,李黑孤身一人,手捧文书,身着九品练雀服,头戴冠冕,上殿而来。
他看向金碧辉煌的金銮殿,想起上一次进宫之时,还是他加封大学士的那一日,不禁露出一丝微笑,双手捧卷,一步步踏上殿来。
金銮殿九千九百九十九阶,他一步步走来,一步一阶,上殿而来,他依照礼法下跪对着秦皇磕了三个响头,道:“下官李黑,拜见陛下。”
“免礼平身。”秦皇摆了摆手,李黑道了一声谢陛下,当即起身,再作一揖,随后方才站直身子。
“李卿几十年未曾上殿了,今日求见朕,是有何要紧事啊?”秦皇靠在龙椅上笑道。
“下官写了一篇讨贼檄文,蜀军发不义之师,自当为贼,求陛下广昭天下,以鼓我三军士气。”李黑双手呈上那卷檄文,平静说道。
秦皇接过那卷檄文看了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神色,也不曾论这檄文中所说,只是问道:“翰林学宫这些日子遭西蜀威胁,你今日上呈这一部檄文,不就是致你身后整个翰林学宫之人于死地吗?”
李黑抬起头,一字一顿道:“李黑是大秦的李黑,不是翰林的李黑,我已然退出翰林学宫,檄文一事,以我名义所书,与翰林学宫无关,望陛下恩准。”
秦皇看向这抬着头仰望自己的垂暮老人,随手将檄文放在案侧,轻描淡写道:“准了。”
“谢陛下隆恩。”李黑咚咚咚连着磕了三个响头,随后便退出大殿而去,他拂袖而去,归隐山林,只是笔未曾停下。
后年数年中,李黑书写《雁门行》《野望》《破阵子》等诗句,皆为批判西蜀,写的都是些边塞诗歌,人皆不知这些诗句从何处流出,自然也不知晓李黑位置。
青阳山口,一老人登高遥望,手持纸笔,奋笔疾书,左手握酒葫芦饮酒,在崖上长叹道:“如此方才是真生,那几年学士,当到狗肚里喽。”
一篇篇可冠绝整个大秦的诗篇自青阳山流出,广为流传,首首皆是边塞诗,大秦兵卒皆可吟诵两首,风靡天下。
“谁道文人轻无用,一笔亦可倾君王。”老人醉酒而眠,长醉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