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油田干过一段时间的人,基本上对于两个顺口溜特别熟悉。
第一个顺口溜就是红帽子干、黄帽子看、白帽子来了黄帽子干,红帽子边边站。
这句话啥意思?
工人身份戴的是红色安全帽,基层队干部戴的是黄色安全帽帽子,机关领导干部和安全监察部门的干部戴的是白色安全帽。
也就是说,平日里工人干活的时候,小队干部就负责指挥,基本上不动手。但是遇到检查的时候,工人就离远点儿,表现的机会就留给小队干部了。
有这个顺口溜就可以知道,油田这地方就是这样,哪怕你只是一个副队长,那就比工人强了一大截,而越往上这其中的差距就越大。
尤其随着后世的高薪养廉,到了年底发奖金的时候,工人年底的奖金只有万出头,队干部能拿到万多,科级干部却能拿到多万,甚至多万,至于处级干部,那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相对于第一个顺口溜,第二个顺口溜更加出名,那就是钻井苦、作业累、采油是个破鞋队。
油田虽然涉及的工种特别多,但是最重要的就是钻井工、作业工、采油工。
钻井因为打井的环境都在野外,而且施工的时候都是小时不间断,就算是这口井就在市区附近,单位也不许员工离开。
所以钻井工人经常是在井上一呆就是一两个月,甚至是更长的时间,因为打井的地方都是野外,周围没有人烟就算了,而且也只能住在铁皮房里,吃的东西也非常糊弄,所以钻井工人是真的苦。
至于作业队,之前我也给大家讲过,作业工虽然也能和采油队一样按时回家,工作没啥技术含量,但作业工经常就是在井口重复单一动作几个小时以上,如果赶上油井中含油量高,作业机把管子从井底往外起的时候,原油就像下雨一样往作业工身上落。
而且因为作业工就在井口干活儿,常年都是和铁打交道,所以断胳膊断腿那是常事儿。
李斯虽然对于油田非常了解,但汪直却不知道,所以他还是一边走一边和李斯讲述这些油田的基本常识。
不过就在俩人就要走到那口正在施工的作业井前,李斯发现刚才还直挺挺立在地上的作业架子,竟然朝着地方的放下倒了下去。(作业架子,就是一个能够米高、米宽的实心铁架子,作业队施工的时候,机器通过它把油井底下的管柱拖拽出来,或者是安装下去)
“师哥,那架子怎么倒了?”李斯这时候眼珠子都直了,一脸惊愕的喊道。
“瞧你这小胆儿吧!倒了好啊,快点儿去,看看架子把咱们的设备弄坏没!弄坏了,晚上咱们就有饭吃了。”汪直倒是有些激动的说道。
作业架子倒了这种事儿虽然不常见,但也偶尔发生,一般作业队的干部都不敢上报(因为涉及安全问题,正常施工不会出现这样问题的),所以一般就偷摸把架子立起来就完事儿了。
当然如果要是把抽油机的设备弄坏了,这事儿就复杂一点儿了,不过要是两家关系好,采油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不过作业队那边一般都得表示表示。
“吃饭?作业队也没有废铁啊,拿啥表示啊。”李斯好奇的问道。
采油站这边想要出去吃点儿饭,基本上就是卖点废铜烂铁,或者是多余的手套、油漆啥的。
而作业队那地方因为是流动作业,而且手套啥的根本就不够用,所以李斯想不到他们有啥来钱道。
“废铁能值几个钱啊!他们哪次干完活儿不得剩半桶柴油啊!弄这么大的动静出来,咱们最少得敲他们一桶柴油。”汪直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珠子都冒光了(作业队干活儿是需要机器配合的,而机器烧的柴油,基本上每次干活儿都能剩下一些,如果少干点儿工序,那么剩下的柴油就更多了)
随后一直都是慢慢悠悠的汪直,竟然拎着管钳子小跑起来,一副生怕错过了第一现场的状态。
不过就在俩人来到施工现场的时候,他们却并没有发现作业队的工人在忙着立架子,整个井场更是乱成了一团。
有的人急三火四的往外跑,有的人站在地上乱转,甚至还有人坐在地上哭。
李斯一看这状况就觉得不对劲儿,不过他也没说啥,反倒是汪直这时候对着李斯说道“这他么怎么了啊!不就是架子倒了吗,至于吗!你在这儿呆着,我看看热闹去。”
汪直这时候估计就惦记晚上吃饭了,所以也没想那么多大步就朝着井场走了进去,不过这小子刚刚来到倒了的作业架子前,刚才还迈着方步的汪直,在架子前证了一下后,就跟疯了似的朝着李斯的方向跑了过来。
虽然李斯没遇到过类似的场景,但他通过这些作业工的表情,他也就猜到这边应该是发生了不好的事儿,只不过李斯还没等来得及说,一心想占便宜的汪直就冲了进去。
“师哥,怎么了?”李斯看到疯跑过来,而且脸色煞白的汪直,一边拦住了他,一边赶忙问道。
可这个时候停下了脚步的汪直,却一把推开了李斯,随后原地的干呕了好几声。
“师哥,到底怎么了?”李斯一边用手扶住汪直,一边继续问道。
“出人命了,里面有个人被架子砸碎了!别说话了,快点儿走。”汪直这时候又干呕了几下,随即就拽着李斯离开了现场。
不过俩人并没有着急走,发到是在附近的苇塘边坐了下来,但是大概过了分钟后,这个井场就陆续来了不少人,结果又过了半个小时后,不但井架子被拉走了、被砸死的人也被拉走了,就连施工的队伍也扔下,干了一半的现场消失了。
而当这些人快速的来、快速的走后,李斯也仗着胆子来到了井场,结果此时的井场除了地面上还依稀可见一些被井架子砸出来的坑外,其余的一切痕迹都没有了。
“哥,真砸死人了?”李斯从井场回来,看到坐在路边的汪直,一脸疑惑的问道。
“我亲眼所见,那人被架子砸的都零碎了,满地都是血,我都吓死了。”汪直随即说道。
随后俩人回到了站上,也在吃饭的时候把这事儿和大家说了,虽然几个女员工倒是一惊一乍的,不过周大发和毛大闽除了简单的问了点细节外,随即也就叮嘱大家别处去乱说。
“毛哥,这事儿不会就这样了吧?”李斯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得看被砸的是临时工还是正式工!如果要是正式工,那么这事儿就大了,作业队的小队长估计就得被撸了,然后全局通报被,一条命万!”毛大闽随即道。
“那要是临时工呢?”李斯又问道。
“临时工?那这事儿就简单了,按照当地死亡赔偿最低线赔点儿就完事儿了!”毛大闽也不想再说了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道。
前世李斯虽然在油田当了很多年临时工,但那会儿大家对于安全非常看重,别说死了个人,就是伤了个人也是挺大的动静,所以当李斯意识到在油田人死了,一切都是用钱衡量时,李斯的心情不免低落了些。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同样有些沉默的周大发突然叹了口气道“工人的命不值钱,好好混,别像我们没出息,一辈子都得担惊受怕的。”
周大发一边说话,一边下意识的就把右手朝着大家晃了晃,而李斯这时候才注意到,周大发的大拇指竟然少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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