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空寺的禅房比起皇宫中的寺庙来说,简直像个柴房。
朝阳卧在床榻旁,勾了勾手,就有无数太监宫人过来听她号令。
“刚刚那个尼姑还在吗?把她给本公主喊来。”
她要是没记错,刚刚那个尼姑应该就是在这房间外面受的罚,她前脚刚进屋子,说不定现在找找,人还没走远。
太监点头哈腰“是,公主,奴才这就把她找过来。”
众人只以为是刚刚公主的气还没出干净,毕竟千里迢迢来到这个破寺庙,不仅禅房破旧的连个冰块箱都没有,就连祈福,都被一个丫头给破坏了。
将人带进房间之前,几个宫女太监还为这瘦弱的丫头捏了一把汗。
朝阳公主的脾性最是古怪难磨,得罪了她,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但愿这丫头待会出来的时候,不是被人抬着的。
“公主就在里面,进去吧。”
小尼姑缩着脖子,进去之前还扒着门往外看了一眼,惊慌失措。
太监们可没心情和这小妮子胡闹,一把把人推了进去,就冷哼着守门不语了。
然而这些匆匆离去的太监们都没有发现,就在人进去之后,那个怯懦的小尼姑瞬间变了一副表情。
“啧,你这刁蛮公主的戏份倒是演得不错,只是……纪清越就在隔壁,你就不怕被他发现我们私底下见面吗?”
文半梦一把将头上的尼姑帽摘下,这帽子将她所有的头发都盘到了一起,实在有些闷脑袋,怪不得那些真尼姑要把头发剃光
“你不也不怕吗?要不然,也不会敢大摇大摆地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这种偷梁换柱的把戏。”
朝阳半撑着身子,衣衫不整,严肃的公主礼服被她扯散,若不是她身上的气势的确压人,简直像位风尘中的女子。
“既然我现在已经如约出现在了你们面前,你总可以告诉我,火急火燎地把我喊回流云城,是为了做什么吧?”
原本她只需要潜伏在流云城外,必要时刻与太子的人里应外合打开流云城门就行了,但因为朝阳,她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跑进来的。
“我找你能是因为什么?自然是商议我们的要事。”
朝阳捋了捋发丝,挪动身子给她让了半寸位置,“请坐吧,文将军。”
几个月不见,她似乎憔悴了一些,但依旧不影响她身上那股子韧劲,像是凤凰涅槃一般。
“看你这样子,在风起城过得并不好吧?”
文半梦也不客气,自己盘腿倒了杯茶,“托你的福,若不是公主殿下这么着急地将一个重伤在身的我喊回城,我也不会这么狼狈。”
“这么说,还真是我的错。”
朝阳的唇角扯开了一个弧度,“不过本公主就是要这么做,再来一次,我就让你快一点。”
“……再来一次,我就当不认识你好了。”
明知道对方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文半梦依旧翻了一个白眼。
朝阳此人的性情从前世开始就是个十分阴晴不定的人,只是没想到,今世和她成为了朋友之后,更是将阴阳怪气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她真不知道自己一开始选择和朝阳合作是不是对的。
不过提到正事,她将自己这几个月在外发生的事情都简单概括了一下告诉了她。
“这几个月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朝阳,也许我们不该执念与让魈国交到明智的君主手上,我们应该将三国合并,唯有天下一统,百姓才能免于颠沛流离。”
朝阳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全然违背了她们之间的约定和计划,从一开始,朝阳就决定好要靠文半梦的兵力坐上至高无上的那个位置,而文半梦,现在却让她把国家拱手让人。
“如果你是想将另外两国攻打下来,我可以同意,但是你要是想让我把魈国拱手让人,绝不可能!”
文半梦就知道她会钻进这样的牛角尖中。
“不是把国家拱手让人,是让三个国家合并在一起,朝阳,我一直认为你和我想得一样,都是在满足一己私欲的时候,也在为天下黎明着想。”
夺取纪实甫的王位,一是为了报她祖父的仇,二是为了朝阳能够坐上她梦寐以求的位置。
但是她的计划与这一切都并不冲突。
朝阳全完全不能理解,“三个国家合并,是三个君主的意思?还是让我从魈国的女皇,成为一个城的郡守?”
在三国之中,魈国的领土最为弱小,一旦按她的计划合并,那也就意味着魈国会完全消失。
她是个普通人,不像文半梦那样有宏图大志,让她把自己的国家拱手让人,这怎么可能。
文半梦叹了口气,“如果你不同意,这件事情可以再缓缓。”
的确,以朝阳的观念来看,这一切的确有些太过荒谬了,然而在文半梦眼中,三个国家由谁来当皇帝都是一样的,只要不再打仗,国家和平融合,这一切就都不重要。
“不过……我希望你能够好好再考虑一下,我这个决定的确是有些仓促,甚至我自己也没有想明白,不过等我想明白的那一天,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实施。”
也许到了那一天,眼前非常要好的朝阳也会成为她的绊脚石,总之……她不希望有一日会与她为敌。
正是因为把她当作朋友,所以连完全没想清楚的计划,她都愿意这么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她相信未来有一天,朝阳能够明白她的苦心的。
只有将这一片领土的国家合并在一起,才能够保证未来民众不管在怎样的危机之下,都不必担心自己的家园随时会燃起战火。
她身为一国的将军,比起那些远在庙堂之高的人来说,更了解战争的残酷,所以也更不希望,将来有一日,看着这些土地上的人自相残杀。
“说正事吧。”
朝阳没有将她的话太过放在心上,文半梦是一名绝对得力的将领,她承认自己如果没有她的帮助,的确不可能够到那个位置。
可那也不代表,她会轻易妥协。
……至少现在不会。
也许就连朝阳都没意识到,她虽然嘴上对文半梦这些想法嗤之以鼻,但心里,却已经悄悄地腾出了位置,准备着接纳她的一切。
所谓好友,大抵不过如此。
“现在纪卓诚那边,你还有联系吗?”
纪卓诚最近可是在朝中格外张扬,一点也不像他往日的作风,大肆铲除新派,栽植旧派势力,莫说纪实甫,就连她,都看出了那么回事。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这个太子做得有多么威风,实际上连纪清越放的屁都比不上。
没了皇后母族的势力,他纪卓诚在朝中就是个没根的参天大树,看着像那么回事,实则空有虚头,里头早就被蛀空了。
听完朝阳的描述,文半梦点头,“我给他写了封信,表示我会全力支持他,让他放心大胆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别怕任何人,没想到,他居然做到了这个份上。”
魈国古往今来的太子,能像他这么蠢的,实属不多了。
“我就知道是你,要没有你,他哪敢这么嚣张,现在谁不知道,他就是只被拔了牙的老虎,爪子最多当成招财猫哄哄人开心罢了。”
朝阳冷嗤一声,她真是想不明白,纪实甫居然会选这种人做太子,还打算让他来继承大统,依她看,纪卓诚连她宫里随便撵出去的一个太监都不如。
看起来人高马大地,肚子里连块墨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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