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之前,文半梦深深地看了一眼容炳熙,面对明彩的号令,他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更没有发一丝脾气,只是乖巧地跟着她走了。
这完全不是他往日的作风,平日里他再收敛,文半梦也能看出他绝不会那么听从一个人的话。
看来凤婉晴,的确是给他做了什么东西。
只是……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一个人性情大变,甚至能够有选择地只忘记一个人的事呢。
又过了几个相安无事的日子,文半梦跟着士兵回了战俘营,百思不得其解之间,一个小小的脑袋探进了营帐。
夜已深,其他的俘虏们睡得死沉,呼噜声震天响。
文半梦疑惑地看向来人——是先前的那个小孩。
那小孩见其他人都睡了,匍匐着走到她身侧,小声道“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我是来救你的,凤婉晴已经带人攻城了,你要是再不走,她马上就会拿你祭军旗的,快跟我走吧。”
以他对凤婉晴的了解,她绝不可能就这么任由着文半梦在她的地盘好端端活着。
如果再不救她,等不到天亮,她就会被那些人抓走,那时,可是谁也救不了她了。
“等等。”文半梦反抓住他的手,“小孩,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他也是敌军营的人,说不定,这是他们设下的圈套,只等着她来跳呢。
“我早就想来救你,只是碍于前几日一直被软禁在军营当中,出不来,直到今日无意中听说了他们要攻打风起的事情,这才急匆匆赶来的,要是你不信我,我也没办法。”
文半梦狐疑地望着他,见他稚嫩的脸上果真没有半分戏谑,才半信半疑地收回目光。
“既然你是容炳熙的弟弟,那我就信你一回,我们该往哪走?”
容光林将绑她的绳子解开,压着嗓子道“我看过了,现在是半夜,东南侧的守备比较不严密,待会我们就从那走。”
她来的时候也是观察过地形的,的确,东南侧距离主营帐较远,只安排了士兵看守,防备比起其他角度的确更松懈。
“好,赶紧走吧。”
文半梦三下两下地爬出营帐,“小声点,别惊动了其他俘虏。”
这些人要是醒了,指不定怎么大喊大叫呢。
“放心,我给他们的晚膳中下了迷药,他们不会轻易醒过来的。”
“……你倒挺聪明。”
“这都是我兄长教我的。”容光林很是骄傲地拍拍胸脯,“我兄长可是这天下最厉害的人呢。”
“行行行,小孩别废话了,我们赶紧往前走,要是离不开这里,你兄长也救不了我们。”
文半梦猫着身子从那些烂醉如泥的士兵身躯上跨过去,一路逃进了森林之中。
像这种事情,她也不是第一二次做了,倒也算是轻车熟路。
森林当中远离人嚣,确定身后没有追兵,文半梦摸出身上自己暗中藏起来的火折子,蹲在地上拾了些木头,用杂草随意地裹了一裹,制成了简易的火把。
考虑到凤婉晴应该攻打的是正门,文半梦选择了从没几个人知道的侧门回去。
逃出来的一路都十分顺畅,只是路途遥远了些,百无聊赖,文半梦索性和容光林聊起了天。
一言一语间,她也大概知道了容光林的身份。
她也没想到,容光林居然会是容炳熙的亲弟弟,明明两个人长得也不像,性格也差的远。
容光林更活泼些,不像容炳熙,性格稳静,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死气沉沉的。
“你刚刚说,容炳熙和你提起过我?”
文半梦一边扯开挡在他们面前的杂草乱枝,一边问“你怎么敢肯定那就是我,说不定,你兄长在外面还有不少相好的呢?”
“不,一定就是你。”
容光林回答地干脆,“我兄长对感情最是谨慎,但凡不感兴趣的女子,他都不会过多接近,况且,我应该见过你。”
“见过我?……哪?”
“在我兄长的书房里,我不小心把他画卷打倒的时候,亲眼看见里面有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女子,长发束起,一身戎装十分飒爽,身后的城镇还纂着‘洪山’二字呢。”
听到洪山城,文半梦砍乱枝的动作一顿。
“你确定自己没看错吗?画上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内容吗?”
她与容炳熙初见时明明是在龙鸣,并且很快就分开了,他怎么会有一副画着她和洪山的画。
寻常人作画总是有含义的,不是写景,就是借景。
可是洪山与他俩,似乎没什么十分大的联系吧。
“这我倒不记得了,只看到画中的你牵着匹马,身后还跟着许多奴隶,似乎有一个大头兵,长得还挺像我兄长的,我跟他说,他还让我闭嘴呢。”
容光林歪着脑袋看她,许是因为挨了骂,所以他对这件事情格外印象深刻。
“你说人家像大头兵,难怪挨骂。”
她张嘴笑了笑,很快脸色又沉了下来,孩子的话虽是玩闹的成分更多,可也并非不能全信。
容炳熙为何要画一副她牵着奴隶的画呢,她的脑海中分明没有存在过这些片段,即使有,也是零星半点。
什么时候,她会牵着俘虏大摇大摆地走进洪山城呢。
她眯起眼睛费力地回想,可脑海中却分明缺失了这一部分,无论她如何努力回想,就是连一丁点都想不起来。
“到了!我看到风起城了!”
文半梦还沉浸在思绪当中,容光林忽然兴高采烈地指着远处笼罩在层层晨雾中的小城大喊着。
说起来,这还是容光林到这里以来,第一次真正见识风起城呢。
“没想到风起城果真和潼关的话本中说得那样,像是仙境一般,坐落在水天之中。”他有些沉醉地呢喃道。
“那是早上的雾气,到了下午就会散个干净了,你要是起的早一点,会发现每个郡城都这样。”
虽然对方还是个小孩子,文半梦依旧十分残忍地说出了真相。
也不知道容炳熙是怎么教他的,怪不得这孩子总是逃课,原来平日里连个正常的水田知识都没好好学。
她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在军营中那些费尽心思教他们读书认字的孩子,一开始也和容光林一样淘气,直到明白了读书的重要性,才肯好好读书。
文半梦点了点他的额头,“小不点,连这都不知道,还是多读些书吧,别让你兄长操心了。”
如果不是他刚才提醒,文半梦也不会那么快想起来,容炳熙给她写的信里,提到过这个顽皮的捣蛋鬼。
容光林先是面上一红,旋即不可置信地大喊道“我兄长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文半梦挑眉点了点头。
“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连自个弟弟都卖了!气煞我也!这叫我的颜面可往哪放啊!……他还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文半梦同情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容光林的脸鼓成土豆样,他现在很生气,可当着未来嫂子的面,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能默默地憋着。
等哪天兄长恢复正常了,他一定要好好和他掰扯掰扯,请他千万给自己留点颜面,别什么都往外说。
文半梦刚往前走了几步,就发现厚厚树叶盖着的泥土,踩下去有什么软软的东西。
她阻止容光林想要上前一步的动作。
“别动!有埋伏!这是暗箭的开关。”
这一路上太过顺利,让她不得不更谨慎一些,也幸好她没有直接踩上去,要不然,这会儿他们已经被射成筛子了。
“哟,没想到居然被你发现了呢,文半梦,可惜啊可惜,你现在发现什么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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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u。b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