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府,日上杆头。
听说有客人要来,还是朝阳公主和丞相之子这种贵客,柳兴珠急忙吩咐下人,要做侯府最拿手的饭菜,再到外面的酒楼里买几道好菜,好招待客人。
这么一忙活,原本早该就吃的午膳,一直拖到了下午。
朝阳凑近文半梦的耳朵,调侃道:“你阿娘,是不是有些太重视了?”
他们就是闲来无事,随便吃个午膳,要求不高的,再说,侯府的午膳再好,也不可能比过御膳房做的啊。
文半梦板着脸,将点心推到她的面前,“公主要是饿了,就先吃点这个。”
不是她不想笑,实在是饿的笑不出来了。
当然,和她有一样困扰的,还有文从南。
他刚下早朝,和往常一样回家用膳,却不想刚进大厅就看到了两位客人,前脚还没坐下,后脚夫人就让他跟客人一起等着,晚点用膳。
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在这里,他一个长辈,能说得上什么话。
见身旁的容炳熙从进来就一直不说话,文半梦主动开口道:“听说你最近从相府中搬出来了……”
“嗯,相府我有些住不惯。”容炳熙从文从南进来后就显得有些局促,只能用饮茶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他前世没怎么见过文从南,忽然面对面坐在他的眼前,小动作无处遁形,难免稍显窘迫。
文半梦将刚才递给朝阳公主的糕点递给他,“空腹最好少喝茶,……不如吃点这个?”
对于容炳熙这个帮过她很多次的人,文半梦还是很有好感的,自然要多加照顾些。
容炳熙听话地拈起盘中一块青绿花瓣状的点心,往口中一放,黯淡的眼眸明亮起来。
他问:“这是……月斋坊的糕点?”
月斋坊,是他在魈国的产业之一,里面糕点的样式,都是根据他想象中文半梦会喜欢的味道做出的。
文半梦点头,下意识地也往自己送了一块,“我不是很喜欢吃糕点,唯独这家,是我喜欢的味道。”
从前纳兰雪最爱吃这些好看的糕点,她就带着她,访遍全城,也陪她吃了许多糕点,一直提不起什么兴趣来,可唯独新开的斋月坊,能做出她喜欢的味道。
甜而不腻,酥而不油。
说着,她又吃了一块,严肃的脸上稍显露出女儿家的神态来,像只餍足的猫儿,骄傲地舔舐爪子。
“……你喜欢就好。”
容炳熙望着她,眼底盛满星光,心里头不知涌起什么滋味,连口中的糕点都变甜了。
身后的叶超掩嘴偷笑,月斋坊的糕点,可是自家殿下专门为文将军学的,每一块都是他亲自研发出来的。
文将军喜欢,也没枉费殿下一片苦心。
柳兴珠走近厅内时,就看到朝阳公主和文从南正发着呆不知在想什么,而梦儿与容公子对视着,似乎聊得很开心。
她淡笑一声,提醒道:“可以用膳了,公主,容公子,随我去侧厅吧。”
侧厅的大圆桌上,摆了许多秀色的菜,色香味俱全,文半梦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了层层香浪。
她迫不及待地坐到桌前,刚举起筷子,才意识到客人还没落座,又讪讪地站起来。
“公主,容公子,你们先坐。”
在军营和将士们没规矩惯了,险些忘了在府里还是要守规矩的。
朝阳先是吃了一惊,看到侯爷和夫人都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才收起神色,坐了下来。
在宫里,用膳是件十分正经的事情,父母没有示意,孩子是不能先入座的。
似乎在侯府,这些礼仪都显得没那么重要,怪不得……他们能养出文半梦这种不拘小节的女子。
真是特别。
唇边挂着笑,她坐在主座上,示意他们都围着桌坐下。
“我与文将军这么熟,诸位不必拘礼了,快坐。”
几个人坐在桌前,文半梦先夹了一块肉在柳夫人碗里,“阿娘,快吃。”
柳夫人虽然开心,但还是嗔怪地点了下她的脑袋,“客人在呢,梦儿,不许这么没礼貌。”
魈国礼仪中,只有父母给孩子夹菜的,哪有晚辈给长辈夹菜的理。
文半梦会意,又分别给他们都夹了一块,“这样我就不偏心了,大家都吃。”
说着也不管他们的反应,自己大口吃了起来。
朝阳嘴角抽搐,看着文半梦毫无吃相的模样,不知道的,以为她是哪来的难民呢。
容炳熙则一脸温柔地看着她,还不忘吩咐人给她递汤,省得她噎着。
在沙场上,他第一次见她时,她就坐在火堆旁烤肉,喝着大碗的酒,和将士们谈天说地,潇洒豁达,毫不矫揉造作。
文半梦抬起头,喝了口汤,见他们都在看着自己,尤其是朝阳,嫌弃都快溢出侯府了,她将桌上的肉直接塞到她的嘴里,拧眉道:“来了侯府,别把自己当公主了,快吃。”
她被关在牢里的时候,吃肉都是用手抓的,现在装什么斯文。
朝阳当然不知道自己在她眼中还有这么不堪的往事,讷讷地嚼着自己口中的红烧肉,吃着吃着,心里那道防线忽然就破了。
为了维护公主的威仪,她就没当着旁人的面吃过肉,别说还吃这么大口了。
这种大口咀嚼的感觉,居然意外的还不错。
她眯起了眼,将刚才怪罪的情绪丢到了九霄云外。
饭桌上,每个人各怀心思,一顿饭也算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时,杜逊和何清回来了。
“都吃上了啊。”
他们走上前,先是给在座的各位行了个礼,才道:“将军,萧海琅这小子,撵都撵不走,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萧海琅跟在他们背后,眼睛瞪大,不是他们把他拉过来的吗,什么时候变成自己撵都撵不走了。
他急忙辩解道:“不要听他们胡说,明明……”
杜逊一把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狠狠道:“你这小子,还想不想拜师了,想的话就按我的意思做。”
将军性情孤傲,从不收徒,他想拜师,总得先拿出点诚意来。
萧海琅虽然很想反抗,但想到以后的目标,只能暂时偃旗息鼓。
听他的就听他的。
文半梦放下筷子,皱眉看着他们:“让你们去暗中保护人家,你怎么还把人也给带回来了?”
下意识地,她把萧海琅当作了无处可去的难民。
这里是侯府,又不是军营,什么人都带进来,不是害她被爹娘骂吗。
她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果真见阿爹的脸色不太好。
要不是有客人在,只怕阿爹已经把她和这小子一起扔出去了。
眼前的萧海琅,头发简单用一根红绳子绑起,垂在腰间,身上穿的粗布麻衣,补丁都快赶上大半个衣服了,裤子还短了一截,像个落魄的小乞丐。
别说她爹,就是文半梦,也要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流民收留症,一个纳兰雪还不够,现在又带回来一个。
她讪讪地冲文从南一笑,“阿爹,你听我解释,这人是参加武举的,我看他有几分资质,才……但是绝没有要收留他的意思。”
“我不是来求你收留的,我有家。”萧海琅忽然开口。
文半梦错愕地回过头,心里那块大石瞬间放下,原来不是无家可归啊。
她笑着问:“那你是来感谢我的?其实也没必要……”
“我是来找你拜师学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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