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陈庆之还是没进去,一墙之隔的府中范叶霄垂下眼眸在想他到底在害怕什么?陈庆之总说自己懂他,可她从来都猜不到陈庆之的心思。
范夫人见范叶霄心情不好便走过来道:“你也不想他进来,不是吗?”
她将头靠在范夫人肩上,百余岁的心此刻真的像个孩子一样想要依恋着长辈,“阿母,我在走一条错路。”
“好孩子,你将事情藏在心里就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但若是说了出来就是大家都能帮你解决的事情。”范夫人将轻抚她的背,“孝鲤现在正在与你父亲交谈,这时候说开未免不是个好时机。”
“阿母,我这样做真的对吗?”范叶霄知道从再一次睁眼后她就做了许多不符常理的事情。心中想着陈庆之又和沈趋有了婚约,让两个人都处在了一种尴尬的境地。
范夫人想了许久才说:“没人能说这件事的对错,你心中的人是陈子云,这亲事是我与你父亲应许的。我知道你在这其中也不好受,若是你真的想好了非陈子云不可,那便去告诉你父亲。”
“父亲已经知道了。”范叶霄想到了之前父亲说要去退亲的事,今日她贸然将沈趋带来想来父亲也不知所措。
范叶霄独自回到闺房,案上解不开的残局像正等着将军决策的士兵,她拿起白子走了一步险棋。若是陈庆之看见了她这一步定会同她讲走哪里才能解这僵局。她不能永远依赖着陈庆之,前世她比陈庆之小理所应当般躲在他身后,现在怎么能让年仅十八的陈主书一直站在她的前面挡风挡雨。
她推开门看见一束光冲破了云层,还没看见几眼又来了更多的云遮住了光照进来的方向。云层随着风在晃动,唯有太阳坚定着自己的方向从始至终只想把光洒向世间。
陈庆之,我该如阳光一般坚定。范叶霄想明白了,她不能在陈庆之手无缚鸡之力时再因为自己的任性给他徒增烦恼。
“父亲,我有事要对孝鲤说。”她打断了正在与范云交谈的沈趋。
沈趋起身朝着范云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孝鲤改日再来拜访。”范云心中感慨万分,经今日一谈他知道沈趋是个好孩子,是建康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年轻才俊。认准了陈庆之是一条要赌的路,陈庆之的前程与霄儿的未来息息相关,但沈趋不一样,只要有沈约在沈趋自身的能力就不是重要的事了。
“走吧,记得告诉你父亲照顾好身子,切勿太过操劳。”范云道。
沈趋拱手一拜,“孝鲤替家父谢过伯父。”
瞧着两人说话的气氛范叶霄隐约感觉到父亲可能已经告诉沈趋了。
他们二人一路上没有说话,一直走到了茶馆处。坐下后范叶霄先开口道:“父亲已经告诉你了?”
沈趋点点头,“伯父说这门亲事不合适。”少顷,他又接着说:“是孝鲤无才没入女郎的眼。”
“不是你的问题。”范叶霄解释道:“这门亲事或许就不该定下,像你我这种人的姻缘本事就是为了将家族联系的更加紧密。可我早有了心仪之人,若非如此或许能与郎君成一段佳话。”
沈趋拱手道:“女郎能遇到心仪之人孝鲤理应恭贺。”沈趋与范叶霄不同,他从未想过能遇见一个心仪之人,即便是遇见了也逃不过联姻的宿命。
范云对范叶霄宠爱有加才让她有了选择的地步。
“对郎君多有愧疚之意,若是日后能有我能帮上忙的事情,郎君开口我一定尽力而为。”范叶霄道。
沈趋朝着范叶霄拱手一拜,“过去对女郎多有打搅,孝鲤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虽不知女郎属意何人但孝鲤相信一定是为君子。愿女郎能与情投意合之人共度余生。”
岁月数载,活在建康的人早已不知为何活着。纵酒享乐成了这里人们最普遍的生活方式,大梁愈加繁盛,士族子弟的生活也愈加安稳。转身的一瞬间沈趋也突然想寻一个自己爱的人,而不是能助自己仕途顺畅之人。
范叶霄目送沈趋落寞的身影,她终于给了自己和陈庆之一个交代,也确实欠了沈趋几分情意。
自从随着萧衍进入建康后沈趋就再也没有出过城门,他随着人流走出城门,在外面看着阔气的‘建康’二字。来来往往的人都是怎样看待这里的?
“进了建康说话行事都要小心谨慎,建康随处都是惹不得的权贵。”他听见一个老翁对一个孩子如是说。
他看见一个面色煞白的女郎只身从建康出来,那女郎走着走着便倒在了地上。他跑过去扶起女子,“女郎?”
“多谢郎君,我没事。”女郎站起来后,又轻咳一声,手帕上都是血迹。
“女郎您?”满是血的手帕让沈趋知道这人患了大病。
女子微微一笑,“郎君莫怕,我这旧疾好不了了。”方才说第一句话时她想自称‘妾’,又觉生命已到了这个地步何必再守着那些\''''禁锢了自己一生的规矩。
“方才多谢郎君,我急着赶路,告辞了。”
还未等沈趋再说什么女子便接着向前走了,天色渐晚,沈趋一步步走向建康的城门回去继续过着他被禁住的一生。与他背道而驰的苏小小笑着擦去嘴角的血。
她这一生潇洒自由,唯独爱错了人。好在老天仁慈让她活到了将这一纸休书拍在阮郁脸上的这日。这一日阮夫人早产了,听闻是个女郎。
苏小小在阮家大笑,“阮郎,你也配生女郎?”
想到今日在阮家的壮举苏小小大笑,路上的行人投来各种目光她毫不在意。不知走了多久她到了杭州,在路过她第一次见阮郁的地方时她头晕目眩倒下了。
此后再也没起来。
陈庆之听说苏小小离开也确实意外,上午时自己还问她何时离开,到了下午她便走了。李成说她拿出写好的休书去的阮府,同陈庆之说苏小小的事时,李成十分庆幸自己没能力招惹苏小小,这样的女子招惹了还得了?
“也是个可怜的女子。”陈庆之叹气道:“只能愿她余生安稳些。”直到陈庆之晚年时在一处茶楼才偶然听说,一个杭州歌伎死在了天监元年。他们口中的歌伎貌美如花、才艺过人、敢爱敢恨。那也成了陈庆之晚年的一个悔恨,若是不急着赶走她,或许就能留下一条性命。
年末之时陛下设宴邀所有大臣同聚,萧衍素来节俭,即便是国宴看起来还没有有些大臣的家宴佳肴多。
当然今天来此的人没有一个是想着好好吃饭的,在皇上跟前吃饭怎么会好下咽。
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摆满了菜却没有一个动筷子的人,席间,萧衍举起酒杯众人纷纷举杯。起初大家都很安静和谨慎,越往后就开始出现说话之人。陈庆之酒量不好,他次次都小抿一口藏在嘴里而后趁着用手帕擦嘴之际吐在手帕上。这种做法的人不少,有些人动作太大萧衍都看在了眼中。只是没有讲出来。
不知收敛的莫过于萧宏一家,他是最早醉了的一个。萧宏从席上站起来游走在各大臣间夸夸其谈,萧衍实在看不小去了便道:“阿六,你喝醉了。”
萧宏一摆手,“臣弟没醉,皇兄,这里坐了这么些人却只有臣弟是真心待皇兄的。”他伸手指向陈庆之,“就拿他说,他不过是个攀附着皇兄的狗腿子。”
“住口!”萧衍将酒杯摔在桌子上,“子云,将临川郡王请下去。”再留他在这里难免会说出什么话。
陈庆之还未碰到萧宏便被他拿酒杯一把砸在头上,头皮处渗出了血迹,范云直接起身指着萧宏怒斥,“临川郡王这里是宫廷,不是你随意撒野的地方!”
萧正德知道这件事错的是自己父亲,但不过是一个小喽啰他范云至于这么动怒。
“丞相大人,那我也要提醒你,临川郡王岂是你能呵斥的人?”萧正德双眼发狠。
范云绕出席间,“这是宫宴,陈主书是当朝的官员,在宫宴放肆动手伤朝廷命官,这便是不顾大梁律令与皇家颜面,范云不才幸被陛下怜爱,若身为一朝丞相连这点鄙陋都揭示不得如何对得起陛下赐予的重权!”
萧正德紧咬着后牙,嗤笑道:“丞相大人还真是公正,就是不知道是否廉洁了。”
“丞相大人素来廉洁。”沈约也从席间站起来,话锋直指萧正德,“西丰县候真是大度,怕大家无趣竟然以质疑丞相的廉洁来哄众人发笑。”言毕他便首先大笑起来。
方才便有人想笑却不敢,如今见沈约都笑了便也不再隐忍,但还是偷偷发发笑,以免日后被报复。
萧正德没想到沈约也会站出来,他正局促着,萧衍也站了起来。
“公和,将你父亲带下去。”萧衍蹙着眉头眼看就要发火。
萧正德应下来,谁知平日里怯懦的萧宏竟然借着酒劲儿大喊,“皇兄,你竟然\''''向着外人不向着我。”
“阿六,你简直胡闹!”萧衍直接从上面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