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青漠被杀一案的缉凶过程,在接下来这四日,一日比一日精彩。先是京兆府少尹赵德敏依据案发现场勘探,由坠崖马车上的血迹和挂着的碎布片,断定凶手推马车坠崖时时磨破了手掌、挂破了外袍。于是,官府依据布料的颜色和凶手手掌上有伤这两点,悬赏缉拿凶手。
悬赏发出去不过两个时辰,便有百姓揭告示,到县衙领赏。原来三位凶手推马车坠崖后并未离去,而是假装入山迷路的猎户,在余景村东十余里的牛庄村借宿了一宿,第二日启程返回了康安。ьu
“如何得知他们返回了康安?”
“因那仨人提着两只山鸡一只野兔,说要卖去康安南市。”茶楼内议论此事的百姓端起茶灌了一口,兴奋道,“两只山鸡、一只野兔、手掌有伤、穿褐色粗袍的仨人要进城,要不要过不过城门?”
“那是自然!”茶楼内其他的茶客异口同声,茶楼雅间内的姜家三姐妹也听得津津有味儿。
“无巧不成书的是,前日一早守城门的,正是姜家二少爷、宁远将军姜思顺!姜二将军办差认真,一直在城门口守着,亲眼见到了这三人,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嘶——
“这也太巧了!”
“还有更巧的呢。这仨人到南市卖野味,还遇到了熟人!兄弟们猜一猜,这熟人是谁?”说话人卖了句官司,吊足了众茶客的胃口,才道,“是曾陷害姜家大爷入狱的,原西城兵马司巡街副使,现南市巡检,孔能!”
众人齐声惊叹,有人急切问道,“凶手是什么来历?与姜家有何过节?”
“这仨人是南市混混头子匹五手下的兄弟,现在抓仨人,已被抓去京兆府大牢了!赵少尹亲自坐堂审案,查出买凶杀人的,竟是庆安侯府的管事!”
听到这里,大家哗然,议论声差点把房顶掀翻了。
姜慕锦满足地吃了口茶,“这人的口才,不比茶仙居说书先生差。”
姜留笑道,“这就叫:高手在民间!”
她一句话逗笑了两位姐姐,姜慕燕笑着起身,“茶咱们也吃完了,该继续采买了。”
明日便是十一月十八,是桃花宴举办之日。姜家三姐妹忙活了数日后,今日便借着采买的机会出来转一转,没想到在茶楼内听到百姓议论廖青漠一案。
姜慕锦站起身感慨道,“我以前倒不知道,赵少尹竟有这般断案如神的本事,这么快就把案子给破了。”
姜留和姜慕燕相视一笑,不是因为赵少尹断案如神,而是姜留一直派人跟着凶手,对凶手的行踪知道的一清二楚。
有此感慨的不只姜慕锦和楼下的茶客们,还有坐在庆文殿内的张文江。按照正常进度,这种发生在荒山野岭的命案要告破,少说也得一月,没想到赵德敏三日便把案子给破了。赵德敏有多大本事,张文江比谁都清楚,这里边一定有事儿。
看了一眼黑脸坐在对面桌后的廖宇,张文江假装关心地问道,“我听说廖大人府上的管事,被叫去了京兆府,似是与廖青漠被杀一案有关?”
张文江一开口,今日轮值的黄通、正在整理奏章的黄庭俊和刘君堂也都停手,看向廖宇。
廖宇沉重点头,“却有此事,诸位大人放心,若我府上之人当真做下了违法乱纪之事,不管是何人,在下绝不姑息。”
能在此处的,哪个不是人精?黄通一脸严肃地抚须颔首,张文江刚要张嘴安慰几句,便听门外侍卫唤道,“属下拜见安乐侯。”
庆文殿外的姜二爷颔首,“廖阁老可在阁中?”
听到姜枫是来找自己的,廖宇起身走向房门,靠门最近的刘君堂打开房门,给恩师行礼。
一身紫袍的姜二爷在房门外抱拳行礼,“下官姜枫,拜见廖阁老。”
廖宇还礼,“姜大人免礼,今日风寒,咱们阁内说话?”
姜二爷摇头,“下官奉召进宫,要先去宣德殿面圣。廖大人府上的管事招供说,派人在城外杀害廖青漠乃是他的主意,你看……”
廖宇一脸诚恳道,“此乃命案,姜大人该怎么审理便怎么审理。”
姜二爷似是卸下了一身重担,微笑道,“有您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
廖宇一脸凝重地看着姜枫远去的背影,但站在廖纲身后的刘君堂却从他的背影中,看出了一丝轻快。
刘君堂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挑了挑。廖宇此计,确实可以一石数鸟,但他却没算计到宣德殿内的万岁,最是厌恶家门不合、兄弟阋墙之事。
姜二爷进宫面圣后,出宫便让赵德敏派差官,传唤庆安侯次子廖纲到堂回话。这下,整个康安城都被燃爆了。街头巷尾的百姓们,都在议论廖纲与姜二爷之间的恩怨,就连两人十年前因斗蛐蛐起争执,差点大打出手的事都被扒了出来。
第二日一早,姜留与黄丽妍进宫,请二公主柴慧珍和三公主柴慧华赴桃花宴时,柴慧珍还装着一脸天真,问起廖纲是否真的曾与姜二爷一起斗蛐蛐打架。
规规矩矩坐在马车内的姜留,一本正经地回道,“回二公主,臣女未听家人提起过。若您想知道,臣女这就派人去京兆府问父亲。”
柴惠珍被姜留噎得说不出话,柴慧华笑嘻嘻道,“乐安侯是否与人斗蛐蛐我不知道,但我今年夏天曾与二哥斗过两回,甚是有趣。留儿姐姐,你可喜欢斗蛐蛐?”
姜留老实巴交地摇头,“我眼光不好,挑的蛐蛐从来没斗赢过,后来便不玩了。”
众人笑了起来,马车内气氛缓和了许多,黄丽妍笑道,“凤媛妹妹喜欢玩这些。”
柴慧华眼睛一亮,“相翼侯夫人和凤媛姐姐今日也会赴宴么?”
姜留回道,“相翼侯夫人、世子夫人和凤媛都已在臣女府中等候两位公主。”
“太好了!”柴慧华欣喜笑道。
柴慧华的母亲是相翼侯嫡女,听闻外祖母也去赴宴,她自是高兴万分。相对比着,旁边的柴慧珍便笑得有些勉强了。
因为她的外祖秦家,已无人能赴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