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开文和蒋锦宗,是秦天野安插在肃州的两条恶犬。付开文升任肃宣路安抚使后,自不会把自己的老巢交给旁人,便提拔了自己的侄女婿,时任福禄知县的钟当田出任肃州知府。
钟当田出在肃州为官多年,与本地商匪互通、与契丹等外族勾结的证据已在姜二爷手中。但姜二爷并不认为他知晓藏粮的下落,“若他知道藏粮在何处,&nbp;&nbp;定会上报朝廷,免去他的死罪,而非投敌卖国,被株连九族。”
爹爹说得很有道理,钟当田密会的什么人,又能付出什么东西,让人救他的命呢?姜留皱起小眉头。
姜二爷抬手点了一下闺女的眉心,“此事为父自会派人查清楚,省着你的小脑瓜吧。我去前衙看看,你莫再到院子里折腾,小心受寒气。”
“好。”姜留乖乖应下,送爹爹出门后,她便净手执笔,给远在康安的家人们写信,告诉他们肃州下雪了这个大好消息。给祖母写完,给母亲写,给母亲写完给姐姐们写,待将信都装入信封里,姜留满足地伸了伸懒腰。
这些书信交给清晏,最迟五日就能送到康安,家里人得到喜讯,这个年也能过得安心许多。
姜二爷撑伞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他抖去身上的雪,挑帘进屋,热气和香味铺面而来。
姜留迎上前,&nbp;&nbp;见爹爹斗篷上落的雪花融化,&nbp;&nbp;变做一粒粒小水珠挂在柔软的黑毛上,&nbp;&nbp;心情便格外欣喜。
雪化为水,滋润大地,只要雪下得足够大,明年开春解冻后能种下粮食和蔬菜,父亲这趟差事就圆满完成了。
姜二爷更衣净手后坐在小桌边,与闺女守着架在小火炉上锅子,开始用膳。
夹了一块兔肉送入口中,姜二爷闭目细细品味。香而不腻,辣度适中,比康安百味楼的兔肉锅一点也不差,姜二爷满意点头。
腊月二十一,两个闺女的商队拉了八大车货物赶到肃州。其中三车是大闺女准备的防瘟病药材,其余五车全是家里人给他们准备的吃用之物。因肃州灾荒,雅正担心他没新鲜的肉吃,让商队送了两笼肥兔过来。
肃州遭灾,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城中鸡鸭鱼肉都是有的,只是价钱是往年的数倍。姜二爷不是买不起,只是他身为钦差,&nbp;&nbp;要以身作则,&nbp;&nbp;口腹之欲只能往后排。
家里人送来的,和儿子打仗缴获的,便能随便吃了。姜二爷品着兔肉,越发想念家人了。七郎已经一岁四个月,会叫爹了,却还没见过自己的面呢。
想家就要吃好喝好不生病,免得让家人担心。姜二爷又夹起一片白菜送入口中,满脸幸福。
姜留啃着兔肉,也是一脸享受。
见两人这般模样,站在一旁伺候的赵奶娘心疼得厉害,脑袋里翻腾京里送来的几车东西,二爷和姑娘都爱吃的美食一样样在脑袋里成型,一直排到了明年正月十五。
饭后,姜留跟爹爹移到暖榻上吃茶,“爹爹,二郎哥会回来跟咱们一块过年么?”
吃饱了的姜二爷懒洋洋的,“雪下大后,仗就打不起来了,你哥和你二哥都回来跟咱们一块过年,我打算让他们在城里踏踏实实歇到初十再回去。”
姜留递给爹爹一杯热茶,“爹爹也踏踏实实歇几日。”
姜二爷靠坐在长榻上,“比起他俩,为父每日都是在歇息。鹏来客栈那边,你打算亲自去,还是派人过去?”
进入腊月二十,该给长辈送年货了。在姐姐多年的教导下,姜留也是规矩懂礼的,住在鹏来客栈的王问樵是姜留的亲娘舅,她得亲自去才合礼数,“女儿明日过去走一圈。”
闺女想去,姜二爷也不拦着,“多带些侍卫,遇着不顺眼的人不要跟她争吵,更不要动手,让侍卫赶走就是。”
肃州看似太平,但保不准什么地方就有刺客蛰伏着,所以姜二爷和姜留每次出门,都带着大批侍卫。姜留知道爹爹说的不顺眼的人,是指带着孩子住在鹏来客栈的马氏。将带起眼睛眯了眯,上次她出手教训孔氏和马氏的事,二舅心知肚明。她这次过去,二舅绝不会放马氏出来跳腾,败坏了自己的兴致。
若连这点事都做不到,二舅那边,她以后也没必要走动了。
肃州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下了大半夜,足有两尺厚的积雪若毛毯般盖在肃州城上,空气清新冷冽。
待城中街道上的积雪被清扫之后,姜留才乘车出门,去鹏来客栈送年礼。
鹏来客栈在肃州城中心的商业街上,从州衙过去没多远的路。待马车停住,车帘被奶娘挑起,姜留扶着芹青的手走出马车,便瞧见身着新衣的二舅,挺胸抬头从客栈内走了出来。
姜留下车,上前行礼。
王问樵扶起外甥女,笑容格外舒畅,“怎这么早就过来了?”
“积雪已被清扫,马车不打滑,所以早到了。”姜留随着二舅走入鹏来客栈。这家客栈虽不是康安最好的,但大厅也修得宽敞气派,厅内都站起身,打量着姜留窃窃私语。姜留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心中毫无波动,王二舅却找回了久违的感觉,激动得差点落泪。
到了二舅租住的小院,姜留让奶娘和芹青把年礼送上两壶酒、两条大鲤鱼、一块猪肉、一包茶叶和两包果脯。年礼的基本要求——有鱼有肉有酒,她都准备齐了。
姜留笑道,“这些都是我姐姐准备的,茶是您最爱的雨前龙井,果脯是东市桂香斋的,二舅这里若缺什么就告诉留儿,留儿写信让姐姐准备好给您送过来。”
比起不争气的侄子们,两个外甥女实在太懂事了。王问樵红了眼圈,“你姐还要照料你外祖母,我这里一切都好,什么都不缺,莫让你姐惦记着。”
“是。”姜留应下。
王问樵知道姜留爱吃零嘴儿,将鹏来客栈的点心推到姜留面前,与她说起闲话。两人很是默契,谁也没有提起王家大房。吃了两盏茶,王问樵见姜留心情不错,便试探着问道,“你父亲可说过打算何时归京?”
姜留点头,“父亲说等肃州灾情过去就走。”
等灾情过去,最快也得明年四月了。王问樵知道了大体的日子,心里也就安稳了,叮嘱姜留道,“雪后天冷。大年初二你不要再过来拜年,我过去与与你父亲一块坐坐便好。”
姜留点头应下,起身告辞。
王问樵把她送出小院,姜留的目光一扫,果然没发现马氏抱着孩子出来热闹。她的嘴角刚刚翘起,目光便与对面院门处站着的瘦高少年撞在了一处。
此人年纪与哥哥差不多,视线极为无礼。姜留敛容,转开桃花瞳,随二舅立刻客栈。不用回头,她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人孟浪的视线一直盯着她。这样的目光姜留来肃州后遇到了不少,但这次让她格外不舒服。
想揍人!
回到马车上后,姜留低声与跟随在窗边的芹青道,“派人去打听一下,住在我二舅对面跨院的人是什么来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