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各家各户初了供奉各路神灵、洒扫庭院、祭祀先祖外,还有一项重要的事务送年礼。
礼尚往来,亲戚、交好的人家都要送重要或关系亲近人家的年礼要费心思准备;关系一般的随便在街上买些东西。
姜家哥仨数姜二爷收到的年礼最多,去年为了送年礼回礼之事,姜老夫人和两个儿媳忙碌许久。今年雅正虽挺着大肚子,但年礼之事她并未劳烦母亲和妯娌,自己便把这件事办了。开琴行十年,对这些琐事她早已驾轻就熟。
姜留和姜慕燕除了给外祖母送年礼,也收到了各自朋友送来的礼品,需要回礼。
这其中有一份礼,姜留和姐姐不知该怎么回仁阳公主之女黄丽妍送给她俩每人一对漂亮的珠花,一看就是宫中赏赐的。
见两个女儿为难,雅正便引导道,“大人是大人,孩子归孩子。黄姑娘送了来,你们又收下了,就应回礼。只需注意一点你们的回礼是给黄姑娘用的,而非黄家或公主府其他人。”
听了母亲的建议后,姜留与姐姐商量之后,决定送黄丽妍一对金镯。
姜慕燕与妹妹商量,“我今日要翻阅十几本书,妹妹与江凌去选金镯可好?”
姜松和王问樵关于小篆书法名家溯源的研究进入了瓶颈期,又通过各种途径寻来一车书籍,开始查找资料。在没有电子资源的年代,查找资料真就是一页页、一本本地找,极为耗费心血。
雅正已近临盆,姜老夫人三令五申不让她劳神,所以她被排除在翻找资料的人员之外。但读书细致认真的姜慕燕、姜慕筝、王幽菡、放年假的姜大郎、姜二郎都被分派了查阅文献的任务。
姜慕燕对此事抱有极大热情,一有空便翻书,莫说与妹妹闲聊、逛街采买,她现在连弹琴都顾不上了。
所以听姐姐这么说,姜留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笑眯眯地道,“姐姐去忙,我与哥哥一起去。”
去买镯子时,可以把哥哥和和至的新衣也买了。明日就可以送给和至了。
“莫太晚回来,出门前先打听清楚两位公主的行踪。”姜慕燕叮嘱妹妹几句,便去书房忙碌。不过她还没走几步,有小厮跑来送信,说柳家庄管事来送年货了。
柳家庄的管事乃是姐姐的奶娘王香芝的丈夫王河,姜留以为姐姐会抽空见一见,谁知姐姐却道,“留儿去看看,将东西收下,再给河叔一个二两银子的红封、一匹库房里的蓝布。布我已选好,让书英去取。”
说罢,姜慕燕头也不回地走了,快得像一道残影。
姜留暗叹,姐姐忙起来,比自己还像女强人……
到前院会客厅,姜留让人把王河叫进来,却发现带着一担担年货进来的,竟是王河夫妇。王香芝在庄上住了几年,肤色变深,人也胖了,姜家前院报事小厮竟没认出她来。
王香芝也愣了愣,给姜留请安后忍不住操着大嗓门问道,“六姑娘,三姑娘不在府中?”
“姐姐在忙,不知道嬷嬷您来了。”姜留简要回了一句。王河便将年货单交到六姑娘手上,开始向姑娘报年货,“羊两只、鹿两只,猪一头、大鲤鱼一筐、红枣一筐……”
年货验收送入库房和厨房后,姜留有模有样地寒暄几句,送上姐姐准备好的红封和布匹。本该告辞归去的王香芝恳求道,“姑娘,奴婢能进去看一看三姑娘么?就隔窗看一眼。”
姐姐在滴翠堂,王香芝过去见见倒也无妨。姜留点头,让奶娘引着她去。
媳妇走后,王河上前一步低声道,“有件事,小人琢磨着还是得跟姑娘提一提。”
“河叔请讲。”姜留认真听着。
王河问道,“姑娘还记得书夏不?她以前在府中伺候三姑娘,前年春天犯事被撵出府了。”
姜留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当然记得,“河叔想说的事跟书夏有关?”
“是。”不善言辞的王河吭哧几声,才简要道,“六月里时,书夏到衙门告她爹王恪,王恪被兰阳县丞打了二十棍,回家后就没给过书夏好脸色。王恪上个月又给书夏订了人家,书夏不愿意,偷着跑了。她跑之前,春儿他娘给了她三百钱。”
姜留知道书夏去衙门告她爹的事儿,但这些后续她还真不清楚,“王恪给书夏订了一户什么样的人家?”
六姑娘才九岁,王河当着她的面说这些有些不好意思,“是一个死了媳妇的鳏夫。姑娘,书夏吃不得苦,在外边熬不住了,早晚会进城求您和三姑娘接济。姑娘可千万不要让她进门,也不要给她银子。”
去往滴翠堂的路上,王香芝也在跟赵奶娘说这件事,“那鳏夫年过四十,不是个东西,王恪被银子迷了心窍,他媳妇也做不了主。书夏这孩子也算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她到我面前死命磕头,你说我能怎么着?”
说罢,王香芝重重叹了口气。
赵奶娘皱了皱眉,低声提醒道,“这事可不要在姑娘跟前说。”
“这又不是什么体面事,我晓得。”王香芝左右看了一眼,又凑近了些,低声问,“二爷跟雅正夫人处得怎么样?”
主子的事哪能私下议论,赵奶娘瞪了王香芝一眼。王香芝撇撇嘴,跟着进了滴翠堂。
正在书房里忙活的姜慕燕得知奶娘来了,连忙起身相迎,“若知您也来了,我定会去前院的。”
如果自己不提,六姑娘都不想让自己进来呢,王香芝心里不舒坦,行礼后擦着眼泪道,“姑娘又长高了。”
奶娘十月才来过,才隔了一个月自己能长高多少?姜慕燕笑着扶她落座,命人上茶。王香芝伸脖子往里屋看,发现桌上、几上都摆满了书,好奇道,“姑娘在忙什么?”
姜慕燕隐晦道,“伯父和二舅正在钻研古书,让我和二姐帮着翻些古籍,查找蛛丝马迹。”
王香芝在王家待了多年,知道钻研学问辛苦又劳神,劝了姜慕燕几句,最后走的时候才道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夫人留给姑娘的嫁妆,姑娘可得收好了,谁也不能给。”
不能给姜家,也不能给王家。这话王香芝只敢在心里说,她眼巴巴地三姑娘,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可从姑娘脸上,王香芝看不出什么。出了滴翠堂,王香芝继续与赵奶娘八卦书夏的事,“书夏说要去投奔故人,也不知她嘴里的故人是哪个,保不准她私下相中了谁家的穷小子,私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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