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垂着手,貌似恭顺地站在婆婆面前,心里愤愤不平。惹事的是大房的孟雅娇,现在却要拿府里账上的银子给她做遮羞布,要她自己的丈夫整夜不眠在外奔走,还要自己去姜家任人嘲笑,凭什么?
大哥外放做官,大嫂跟着大哥去过舒服日子,却留两个孩子在府中。她打的什么算盘,赵氏心里清清楚楚大嫂不在府里伺候公婆,还要让孟庭晚和孟雅娇占尽尽好处!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赵氏抬头道,“母亲,姜家不肯帮忙,咱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咱们不妨想想能在仁阳公主或黄驸马面前能说得上话,还与咱们有些交情的人家有哪些?”
孟老夫人脸色极为难看,这样的人家,老爷当刑部尚书时一抓一大把,但现在老爷被贬职了,这些人都避得远远的,孟家给不够他们好处,他们哪肯帮忙!
赵氏装作思索良久,才道,“母亲,大哥与黄阁老的二儿子、黄隶的弟弟黄庭是同窗好友吧?”
孟老夫人皱眉,“黄庭远在利州任安抚使,远水不解近渴。”
“但黄庭的妻子在康安,大嫂每次过年时回来,都会与她见面小聚。此事由黄二夫人去仁阳公主面前说和最是合适不过。”黄二夫人与仁阳公主可是亲妯娌,说话怎么也比外人好使。赵氏给大嫂下绊子,也希望孟雅娇的事情尽快解决,免得连累到她自己的女儿。
已经没了主意的孟老夫人觉得二儿媳说得有道理,但她现在不敢枉做主张,只能等着丈夫回来与他商量后再做定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到一天的工夫,西市财神观内孟家大姑娘抱着宁家大公子落水的事情,已传得满城风雨。传到刑部时,已是不堪入耳。最重门风和声望的孟回舟听了些闲言闲语,气得七窍生烟。又因劝了安云昌几次,安云昌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不进去,孟回舟心中堵闷,踩着准点出了衙门大门,到外边喘口气。
谁知他走了没多远,竟发现黄通的马车迎面而来。孟回舟立刻站在路边等着马车靠近,躬身行礼高声道,“黄阁老。”
孟回舟任刑部侍郎和刑部尚书时,与黄通打过不少交道,黄通在几位阁老中算是耿直和气的,所以孟回舟自以为黄通至少也得挑车窗帘子与他说句话,他正好借此机会探探黄通的口风。
但黄家马车竟停也不停,就这么从他面前过去了!马车经过时,孟回舟清晰地听到了里边传出一声低沉的冷哼。这一声,吓得孟回舟去了半条命。
一定是黄隶将昨晚的事情告诉了其父黄通,所以黄通才会如此不留情面……
黄府马车的后车帘挑开一条缝,车内姜二爷透过缝隙,见孟回舟一脸惨白失魂落魄,顿时乐得手舞足蹈。坐在他对面的黄雍有些不解,“姜二哥怎笑成这样?”
姜二爷擦擦笑出的眼泪,“咱们一路行来,许多人站在路边行礼,他们都以为车里是你父亲呢。”
姜二哥的快乐如此简单,让黄雍颇为感慨,“若二哥喜欢,以后咱兄弟闲着没事时就坐马车在六部九寺门前逛逛。”
姜二爷可没这个爱好,今日他是按着裘叔的计谋,专程过来吓唬孟回舟的。人吓唬到了,他也该办正事去了,“走吧,咱去我那儿挑马。”
“不是挑,小弟就是瞧瞧,瞧瞧……”爱马成痴的黄雍笑得见牙不见眼。
左武卫的战马是六卫中最好的,蒋锦宗竟舍得让姜二哥去左武卫行营中挑了二十匹好马,这让黄雍馋得直流口水。若非左武卫的蒋锦宗是秦天野提拔上来的战将,黄雍的父亲黄通与秦天野素来井水不犯河水,黄雍定早就跑到左武卫找蒋锦宗要马了。
姜二爷非常真诚地道,“你也知西城衙门地方小,实在养不下这些马匹,你挑两匹带走,算是帮我的忙了。”
“那小弟就却之不恭了。二哥的马若实在没地方养,可用黄家西城外的小马场。”黄雍道。
姜二爷点头道谢,“我再想想办法,若实在不行,就将马匹送到你那去。”
“好,好。”黄雍忍不住地笑。
姜二爷则忍不住地替黄阁老着急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一个赛一个地能干,怎小儿子就这么缺心眼儿好骗呢?
送了黄雍两匹马后,姜二爷又请自己的顶头上司——京兆府尹张文江到西城衙门挑马。张文江也不客气,一下就挑走了十四匹。因姜枫说得明白,这些马匹是他看京兆府和五城衙门之间传递消息和文书太慢,才厚着脸皮向蒋锦宗讨来的,专供京兆府下发文书使用。
有这么处处为衙门打算的下属,张文江非常欣慰,专门从衙门的开支中划出一笔款项用来购置草料,解决了这批马的喂养问题。
二十匹转眼变成四匹,姜二爷一点也不心疼。因为他已经想出了更好的由头,让蒋锦宗主动给他送好东西上门。
不要,白不要!
姜二爷乐呵呵地回到府中,看着儿子麦色的小脸越来越顺眼了。
父亲这眼神很不对劲儿,姜凌不等他开口,便道,“儿这几日很忙。”
“爹知道。”姜二爷拍拍儿子的肩膀,叮嘱道,“有备无患,这几天忙点是好事。”
过几日,他要跟着父亲直面大周十卫禁军统帅,姜凌心里很紧张。父亲经常进宫面圣,这方面一定很有经验,姜凌虚心请教,“父亲,如果儿准备了很多,最后还是表现得不尽如人意怎么办?”
儿子难得向自己请教,姜二爷十分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道,“你事前认真准备了,上场时就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念头去做。至于如不如别人的意,你不用想也不用管,咱们爷俩的事,轮不到他们来指手画脚。”
姜凌……
是他说得不够清楚,还是父亲听错了?
刚走到门口的裘叔听了姜二爷的话,笑道,“二爷说得在理,尽人事听天命。”
姜凌点头。
自己说了一大串,裘叔却只用了六个字就讲明白了,这让姜二爷觉得很没面子。他气鼓鼓地瞪着裘叔,“您老怎这么早就回来了?”
裘叔拱手行礼,“二爷,鱼儿咬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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