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回到西院用罢晚饭后,一家五口同去书房读书。全家最不喜欢读书的姜二爷斜靠在美人靠上,抱着从大观书肆淘回来的《群侠传》看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致,想找人说会儿话,于是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妻子在研究琴谱,眉头事儿舒展时而紧蹙,十指在书面上轻轻拨动,似是在摸琴弦;大闺女坐得笔直,一页页地默读、默诵着什么;儿子单手卷书,神情严肃而专注;小闺女坐在他哥身边,胖胖的小手握着毛笔正在描红,每写一个字,还跟字帖上的对照一番,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再写下一个。
好像……大家都乐在其中,就他觉得无趣。姜二爷鼓了鼓腮帮子,坐不住了。雅正夫人察觉到丈夫那边有动静,抬头见他把书扔到了一边,便想着请他去滴翠堂,听自己新学的古曲。可还没等她说话,姜二爷便开口解释为什么自己东瞧西望不读书,“这间屋子太小了,咱们需要一间更大的书房。”
他一开口,三小只也抬头看过来。姜留四下望望,这间书房乃是西院正房西侧的耳房,地方不算小,可现在摆着四张书——她和哥哥一张、姐姐一张、父母各一张,的确显得拥挤了些。西院地方不小,但房间并不多。正房东边两间父母住着,西边两间放着娘亲的东西,东耳房乃是父母梳洗的房间。东厢房里放着雅正夫人的嫁妆,西厢房住着母亲的两个陪嫁丫鬟和厨娘,如此已是满满当当了,哪还有更大的房间。
除非,再盖!姜留忽闪着眼睛,正想提出建议把烧毁后种满桃花的跨院再建起来,却听姐姐道,“父亲,母亲,女儿想将我娘的一应物品搬到我和妹妹院里去。我和妹妹那边宽敞,我娘的很多东西,女儿和妹妹现在也能用了。”
姜留没想到姐姐忽然会提起这个,不过这却不妨碍她和姐姐心有灵犀,姜留立刻明白了姐姐的想法,开口帮腔,“女儿想用我娘那张漂亮的梳妆台,还有我娘屋里吃茶的蝶几。”
蝶几,形象一点来比喻便是长了腿的七巧板做成的宴几。母亲房里的蝶几时用6张形状不同的小桌子组成,可以根据吃饭人数的不同,把桌子拼成三角形、四方形、六边形或蝶形,实用而美观,姜留哈这套组合饭桌许久了。
西屋里都是王氏用的东西,雅正不方便开口,便看着姜二爷。姜二爷见两个闺女诚心想要,便道,“你们娘亲的东西,全是留给你们两个的,想用的你们就搬过去,不想用的就还在西屋里放着。”
“多谢父亲。”姜慕燕起身,正正经经地给父亲行礼。
她这样郑重,搞得姜二爷有些无所适从,便站起身道,“今日不早了,我今日去前院跟凌儿睡,夫人早些歇着,燕儿和留儿也早些睡。”
啊?众人都有些意外。姜凌连忙道,“父亲,儿……”
“你今天受了惊吓,晚上许会梦魇或起高热,为父不守着你不放心,走吧。”说吧,姜二爷提溜起儿子走了。
雅正带着女儿们送他们父子出院门后,便笑着对姜慕燕道,“今日早些睡,明日咱们一起收拾。”
“是,母亲也早些睡。”姜慕燕应了,带着妹妹回到跨院房中,落落寡欢地坐在灯下出神。这一幕让刚刚进屋的姜留想到了灯下神伤的林黛玉,她觉得心中不安,脚步一闪跑进里屋抱住姐姐。
“啊——”端着洗脚盆进屋的芹白只见一道黑影“嗖”地从自己面前划过,不由自主地惊呼一声。芹青和听琴一左一右扶住洗脚盆,免了一场水患。
芹白觉得自己这样很是丢人,小声解释道,“姑娘太快了,我一时没注意就……”
赵奶娘沉着脸训道,“姑娘快不是一两日了,你怎还是这么大惊小怪的?再这样不长心,你以后不必进屋伺候了。”
“芹白知错。”芹白低头认错。
提着热水进来的书英连忙打圆场,“咱们快些准备吧,姑娘们等着泡脚睡觉呢。”
里屋内的姜留没在意外边的动静,她抱着姐姐瘦瘦的小腰,抬头笑道,“姐?”
姜慕燕很是习惯地抬手帮妹妹正了正头上的珠花,带着笑道,“怎又冒冒失失的,快换衣裳,咱们睡吧。”
“好。”
待小姐妹两个躺在床上后,姜慕燕不待妹妹询问,便抱着她轻声道,“我觉得娘亲的嫁妆孤零零地待在那里,太可怜了……”
娘亲在世时,她住西边父亲住东边,各不打扰。现在父亲和母亲住东边,母亲的家什用品孤零零地摆在西屋里,姜慕燕每次过去都觉得不是滋味,“母亲很快会怀孕,待孩子生下来,祖母一定会让人把西边的屋子腾出来的。与其走到那一步,还不如咱们先把娘亲的东西搬过来,这样还能给娘亲多留些体面。咱俩如今住在一处,我那间屋子收拾收拾,应能放下娘亲的东西。”
听姐姐的意思是将娘亲的东西搬过来,原封不动地摆在她的房间里,姜留不同意这样做,“姐姐,咱们把你的和我的房间重新规整,这间当卧室,你那间用来放衣物,外间摆放茶几、书桌和博古架,娘亲留给咱们的东西,咱们该好好用着,这样娘亲才会开心。”
是这样吗?姜慕燕双目含泪,望着床幔轻声道,“那咱们明日好好丈量一番,看怎么摆才好。摆好之后,南湘和语婉她们过来玩,咱们就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招待她们了。”
“嗯!”姜留欢喜应了,与姐姐欢快商量着家具的摆置。
外院书房的厢房内,姜二爷躺在儿子的床上,与他商量认义子的事,“本来爹想认你做养子的,但认你做养子后,一定会有人说我是沽名钓誉,想沾任家的光。所以认义子更妥当。义子也是子,有了这样的关系,蒋锦宗想把你带走时,爹就能名正言顺的反对了。你觉得呢?”
这是祖母的主意,还是母亲的?以父亲的性子,没人提醒他,他肯定想不到这个。义子还是养子姜凌不在乎,他只在乎一件事,“认了义子后,儿还能跟妹妹一起读书、一起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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