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念沉浸在两三个月后就能回家的喜悦,没注意到戚妄的神情发生了变化。
在她看来，南湾镇虽然远离城市的喧嚣和璀璨,但却不是她能一直待下去的地方,她习惯了北城的生活模式，习惯完成课业或者学习后去外面纵情放肆玩乐。
她喜欢那个广袤的世界。
戚妄的眼睛没有从她身上离开，他淡声问“什么时候？”
“嗯……五六月份吧,反正很快了。”她不假思索道。
赵念笑嘻嘻的抬眸，看到他神色淡淡,没有太多喜悦，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戚妄,你怎么啦？我能回家你不高兴吗？”
不高兴吗？这是肯定的。
他一直都知道赵念迟早会回北城,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戚妄抿唇不语，撇开视线不去看她，他心里有点烦,总归不好受,想抽烟,手已经摸到烟盒和打火机，转眼意识到这是赵念的房间，女孩家的卧室总是整洁漂亮，带着股淡淡的馨香。jsg
他把烟和打火机放回去,没再动。
“戚妄？”赵念见他不说话,手指勾了勾他的尾指，嗓音清甜又温柔“你怎么了？”
戚妄深知自己现在什么都不是，也没有资格阻止她回家,更没能力让她留下,何况这种破地方,他也不希望她一辈子留在这。
性格使然，他说不出太多肉麻的话，薄唇抿得直直的。
赵念盯着他瞧，相处这大半年，她还是有点了解他的脾气。
“戚妄，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啊？”
“……”
舍不得这个词，仿佛一瞬间定下他们在感情里的高低。
不是赵念舍不得他，而是他舍不得赵念。
戚妄神情一滞，侧眸轻描淡写的扫了眼，呵笑“要走就走，有什么舍不得？”
赵念语调轻快“你就死鸭子嘴硬吧。”
“……”
戚妄一把扣住她的后颈皮，眸色沉沉，“是我把你惯得太好了？”
“是啊。”
赵念非但没怵，还笑着答应，这副逗弄他的模样，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他太阳穴一跳，“赵、念！”
“嗯？怎么啦？”
她主动往前坐，离戚妄更近，两人之间的空隙极具缩小。
身穿墨绿睡裙的姑娘披着柔顺的长发，一双眼睛似脉脉含情，也不知道是灯光映入她的眼中，还是她的眼睛一直闪闪发亮，有着不自知的勾人。
她就这样仰头笑望他，眼里划过一丝戏谑。
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又在使坏。
戚妄扣着她后颈皮的五指下意识蜷紧，他觉得自己的手指在发烫。
“你还真当老子是好人？”他气笑。
明晃晃的勾人，不知收敛，也不知道想折磨死谁。
赵念想了想，问他“那你是坏人吗？”
“是。”
戚妄从不会标榜自己是好人，相反，他很坏，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也可以谁都不认。
赵念长这么大，还没听谁主动说自己是坏人，“那你会对我坏吗？”
“……”
有时候男女之间的理解会出现很大的偏差，赵念想表达的意思很纯粹，但戚妄接收到的却是另一层意思。
他微微皱眉盯着赵念，捏了捏她的后颈皮，“这话跟谁学的？”
“有什么问题吗？”
“别跟一个男人说这种话，听到没有？”
戚妄知道她在学习上有着极高的天赋，从小也没接触过什么阴暗的事，但有些还是有必要教她。
赵念点点头，怕话题越跑越偏，勾他手指的手晃了晃，追问“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
戚妄盯着她瓷白的脸和红润的唇，板着脸说“现在不会。”
“那你在我这就是好人。”
她笑得眉眼弯弯，轻轻松松就定义他的好坏，也不问为什么是现在，而不是一直，戚妄看着她，不由得笑了，揉捏她后颈皮的手有一下没一下。
“戚妄。”
“嗯？”
“你……以后会去北城发展吗？”
戚妄揉捏她颈皮的手顿了顿，垂眸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问这个做什么？”
“我我我就随便问问。”
她紧张得结巴。
戚妄看透她的小心思，心情大好，手臂搭着她的肩，不会太过分，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他似乎从刚才的局面中扳回一局，“不去。”
赵念“……”
“为什么呀？”
“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这里有我熟悉的人，熟悉的事，我没有去过北城，那里对我而言一切都是全新而未知的，我去那里做什么？”
要一个人离开从小生活的地方去陌生的大城市，其中的艰难和需要面对的问题太多，更需要独孤一掷的勇气。
赵念顺遂惯了，有时候思考问题的角度和戚妄不一样。
“没关系呀，我在北城，你可以来找我啊。”
“大小姐这是想包养我？”
赵念瞪圆眼睛，被他敢说的话呛住，脸色爆红，拧他手臂。
“你别乱说，我就是想告诉你，哪怕你去了北城，你也有人照应。”
越大的地方发展越不容易，但机遇也多。
戚妄盯着她，“就这么想我去北城？”
“人总要往前看嘛。”
她不会留在南湾镇，甚至这是最后一次。
可她又希望戚妄能去北城，就像方兰之和她妈妈先前说的，如果喜欢就先试试，要是以后不合适就好聚好散，戚妄去北城利大于弊，哪怕他们散了，他也有丰富的阅历和人脉，总归会有比现在更好的人生。
赵念清醒的想着。
“你到底是要我往前看，还是想和我有以后？”
他没有拐弯抹角，单刀赴会般挑破，似乎想从赵念那里得到明确的答案。
让他往前看，他没那么多心思，人有很多种活法，为功名利禄而活，为金钱地位而生，他可以不为任何东西而活，能过一天是一天，哪怕下一刻去死也无所谓。
如果……
戚妄不敢想，甚至觉得胸膛滚烫，他会喜欢一个姑娘至此念念不忘，但他不敢赌对方也喜欢他。
他们之间的感情从来都不对等，也不会对等。
赵念被他的话弄得脸颊泛红，该含蓄的时候他是一点也不含蓄。
她微微低头，有些羞涩，揪着睡裙上的碎花，含糊不清道“以……以后吧，如果我们不……”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这样就够了。”
“啊？”
赵念抬头看着他，下一秒被他抱进怀里。
戚妄真的觉得这样就够了，最起码她有这样的打算，她没有嫌弃他，甚至还想到未来。
赵念靠在他怀抱的刹那楞了下，离得近，她感受到他身上源源不断的温度，温暖而炽热，烧得她心慌慌，又有些紧张。
少年的拥抱宽阔而结实，浓浓的安全感，他的掌心抚过赵念的头发，边顺边说。
“我会去北城。”
他知道赵念不会留在南湾镇，也知道她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千娇百媚的大小姐过惯了优渥的生活，吃穿用度全都是最好的。
他自己过得糙，过得随意没关系，但赵念不行。
他想给她好的生活。
赵念一喜，从他怀里抬眼，“真的嘛？”
太近太亲密，入目就是戚妄的喉结，再往上，是他逐渐趋于一个男人的眼神和神态，那种冷白俊拓的脸少了往日的漫不经心和随性散漫，变得认认真真。
“嗯。”
戚妄不会轻易承诺，一旦承诺就会想尽办法做到。他答应赵念要去北城就一定会去，不仅去，还会努力站在她身边，不会让人觉得她看走眼，到头来喜欢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
“好耶。”赵念很开心，眼睛亮亮的，像星子坠入其中。
戚妄盯着她，赵念被他看得腼腆，又慢慢低下头，埋在他胸前，少年依旧抱着她，她咬着唇，伸出两条纤细的手臂，指尖擦过戚妄的衣服，大着胆子去圈住他的腰，回他一个拥抱。
她感受到戚妄的身体，在陡然间绷得紧紧的，就像一块铁板钢筋。
赵念长这么大，同辈异性间，除了抱过邻家哥哥瞿叶秋以外，就只有戚妄。
但他俩带给她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赵念的脸烧得慌，很不好意思，抱着他的腰，额头抵在戚妄胸口，一张脸恨不得埋进怀里藏起来。
“这么粘人？”他失笑。
“没有。”怀里传来嗡嗡声，赵念抵死不认，甚至转移话题“戚妄，你的腰好细啊。”
“……”
“硬邦邦的，一点赘肉都没有。”
“……”
戚妄吐了口浊气，额角青筋暴起，拎着某人的睡裙后领，将人从怀里扯出来。
他低眉训道“抱就抱，怎么还乱摸阿？下次不许了，听见没有？”
“你怎么那么小气，摸一下都不可以吗？”
“你大方，你给我摸？”戚妄睨她。
赵念咻地鼓起脸，差点打他，“臭流氓！”
戚妄戳她的脸，似笑非笑“我流氓？更流氓的你还没见过。”
她瞪着身边的人，坐正，重新拿起桌上的笔，“我不跟你说了，我要继续学习。”
赵念说学习就真的立马投入，戚妄没出声打搅，就坐在旁边看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念终于通过验算得出和书上一模一样的数据，她松了口气，心情大好，撕下一张标签做好标记，然后卡在书页上，等下次看的时候继续。
她盖上笔，合上书，扭头，发现戚妄竟然还在这。
“你怎么还没走？”赵念震惊。
她看了眼手机，马上就要到凌晨。
戚妄将折好的花送给她，“给。”
赵念接过一捧用纸巾折好的玫瑰，簇拥的花瓣用红笔的墨磨砺，大片的白裹着绚丽的红，有着说不出的绮丽美感。
她懵懵的接过，人已经傻了，“你还会折玫瑰？”
戚妄摇头，“不会。”
“那这个……？”
“误打误撞做的。”
他倒没撒谎或者装逼，戚妄这样的性格，让他画赵念的人像已经很不可思议，他要是会折玫瑰这项手艺，真叫人大跌眼镜。
赵念知道他动手能力强，可没想到还能这样。
她抱着花，笑道“谢谢。”
戚妄没说什么，摸了摸她的头，起身jsg，“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他怎么来的，又想怎么离开，赵念每次都被他搞得心惊胆战，“我给你开门，你别翻窗爬树了，多危险啊。”
说罢，也不管那么多，拉着他从卧室出去，这个时间点，方兰之早就睡了，至于程叡和乌晴，可能休息也可能还没有，只要他们动静小点也不会被发现。
赵念拉着他，偷偷摸摸离开卧室，戚妄跟在她身后，看她这样有些忍俊不禁。
“这到底是谁家？”
“嘘！”
她赶紧踮脚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你小点声，别把人吵醒啦。”
两人下了楼，赵念打开堂屋的门，戚妄跟在后面，院子的门也是锁着的，需要取下门栓。
她轻轻摘下，对戚妄说“回去的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
“行。”
“快走吧。”赵念冲他摆手，准备拉门上闩。
“赵念。”
戚妄突然喊她的名字。
拿着门栓的女孩抬眸，不解“怎么啦？”
“你今晚说的，没骗我吧？”
他明明说得并不具体，但赵念就是懂了他所表达的意思。
尽管她还不太明白，戚妄为什么会这般患得患失。
“戚妄。”她问“你是怕我戏弄你吗？”
他抿唇。
怕吗？当然怕，有时候空欢喜比不曾拥有更可怕。
“你放心，我没有戏弄你，也没有跟你开玩笑。”赵念温温柔柔的笑道“我也并不是玩玩，我是认真的。”
“所以，你不会让我输，对吗？”
赵念愣了愣，哭笑不得，温柔而坚定“不会。”
这一刻戚妄知道，他已经毫不保留坠入这场如梦似幻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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