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明初的打算到底还是泡汤,哪怕他说得再多,哪怕他搬出赵念,戚妄依旧无动于衷,他这个人烂到骨子里,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不会扒着死人吸血。
他们上一代的恩怨是非,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他不想牵扯进去,也懒得搭理。
一月很快结束,二月三号的时候,邓明初接到消息,有些事情需要回去处理,他当天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南湾镇。
临走前,赵念有些不舍,“叔叔,你不是说工作已经做完了吗?”
“叔叔也想留下来陪我们念念过年,但研究的数据有变动,我得立马回去。”邓明初在科研上素来严谨认真,容不得半点差池。
他屈指刮了刮赵念的鼻尖,宠溺道“你爸那边最多半年就能摆平阻碍,说不定还用不了这么久,到时候你就可以回去了,叔叔在北城等你,以后咱们随时都能见面。”
“行吧。”她笑道。
邓明初的手指虚空点了点,“不过,你也别忘了自己的学业,知道吗?”
“叔叔你就放心吧,肯定不会哒。”赵念拍着胸脯跟他保证。
邓明初走后,赵念每天该干嘛就干嘛,没人找她,她就在家看书练舞,必修的功课绝不落下,而这几天打扫屋子的时候,赵念看到方兰之的琵琶后又产生浓厚的兴趣,缠着老太太教她弹琵琶。
所以她闲来无事,就抱着琵琶坐在那弹曲儿。
今年春节来得较晚,还有三天才到除夕,不过各家早在大半个月前就开始置备年货,香肠、腊排、腌猪舌、腌猪心等轮番上阵,方兰之也腌了年味,碰到赶集,还带着赵念去镇上买年货,家里堆了很多吃的,有准备过年的感觉。
除夕前一天,赵念接到乌晴的电话,说她已经结束学校的考核,最迟除夕下午就到南湾镇。
这是她当初离开时的承诺,等完成学校的考试就来南湾镇陪赵念过年。
赵念知道后笑着说要去汽车站接她。
乌晴听着她娇俏的腔调,跟当初离开时天壤之别,她先是一愣,随即嗤笑“宝,恭喜啊。”
“嗯?”
“恭喜你重获新生。”
第二天下午,赵念坐车去陵县的汽车站,乌晴上次来过,对这还算熟悉,从枢纽站出来后,她拖着行李箱站在路口打车,准备直接去汽车站。
乌晴身边站着一个身穿驼色风衣的年轻人,一米八的个,戴着一副墨镜,浑身潮牌,从头到脚散发着贵公子气息。
他微抬下巴,打量这个狭小老旧的街头,微微皱眉道“念念就生活在这种地方?”
话语里是对小县城浓浓的嫌弃。
“这地方都算好的,等你去了南湾镇,怕是要大跌眼镜。”
乌晴笑了笑,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开过来,她伸手招了招,对身边的人说“走了。”
赵念到汽车站后就在外面等着,今天没有下雪,风也不大,气温比昨天暖和多了。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还没下车,乌晴就看到站在那的赵念,她解开安全带,对车内的程叡说“记得帮我拿下行李箱。”
说完,打开车门,迫不及待跑向赵念。
“宝!”
乌晴喊了声,闻言,赵念抬头顺着声音看过去,下一秒就被对方拦腰抱起。
“我可想死你了!”
赵念被她抱起转了两个圈,她的手臂撑着乌晴的肩,风荡得披散的头发飞起,有些黏在脸上、唇上、或是眼睛上。
“晴晴你别转了,我快晕啦。”赵念笑着扒拉自己的头发。
乌晴把她放下来,伸着脸哼道“亲亲。”
她两关系如同亲姐妹,赵念毫不吝啬,对着她的脸啾了下。
“行了行了,你两肉不肉麻?”程叡推着两个行李箱走过来。
赵念回头看到程叡,瞪大眼,有些不可思议,“阿叡你怎么来了?”
程叡跟赵念的年纪差不多大,他是瞿叶秋的表弟,因着这层关系,两人从小就认识,可以说他们几个都是圈内要好的朋友。
他摘下自己的墨镜,别在衬衣的领口,抬了抬下巴说道“怎么,念念,你是不是不欢迎我?”
“这家伙昨天听到我跟你的电话,死活要跟过来看你过得怎么样。”乌晴嗤笑,“生怕你在这个地方受委屈。”
回去的时候,程叡看到汽车站那又老又破的客车,表面堆积的灰尘都能刮下来揉馒头,他万分嫌弃,说什么也不肯坐,最后三人直接打车回南湾镇。
路上,乌晴伸手勾着赵念的肩膀,凑过去好奇道“宝,那段时间你是怎么过来的?”
程叡不知道赵念之前发生的事,闻言,从副驾驶扭头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都过去了。”
赵念不提,程叡也不追问,同为女孩子,乌晴更懂她,闻言,微眯着眼看赵念,赵念被她的小表情逗笑。
“晴晴,你怎么啦?”
“小样儿,你肯定有事瞒着我,我还不知道你。”
就像乌晴说的那样,程叡来到南湾镇后真的是大跌眼镜,他以前一直生活在北城,活了十七年,已经走过大半个地球,他见了很多波澜壮阔的景色,却从未见过这么落后老旧的地方。
低矮的房屋,塑料彩膜的窗户纸,卷帘门需要人使劲往上抬,狭窄的街道,坑坑洼洼的石子路,电线杆随处可见,抬头就是纵横交错的电线,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将整个天空切割得七零八碎。
程叡不敢想,现在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他觉得自己受到冲击,眉头就没松过“念念,你是怎么在这种地方生活这么久的?”
算算时间都大半年了。
赵念跟程叡一样都是生活在优渥的环境里,笑道“刚来这的时候,我也不太习惯,不过后来就好多了,怎么说呢,大城市有大城市的美,小地方也有它的独特之处。”
“独特吗?我只感受到逼仄和窒息。”
程叡这人虽然挑剔难伺候,浑身都是公子脾气,但不可否认,他真的慧眼,刚来就能一语道破这里的“特性”。
回家的时候,程叡去了趟店铺,他这人有时候也挺会来事,知道待会要见赵念的外婆,于是买了些礼品提过去。
上门,哪有空手的道理。
乌晴在旁看得直乐,“你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上门提亲,搞得这么庄重。”
“你懂什么?我跟念念迟早也是一家人。”程叡对赵念没有男女之情,但在他心里,早就把赵念当成未来表嫂。
“啧,念念和你表哥八字都没一撇,你就急着想喊表嫂?”
赵念听他俩的对话就觉得离谱,连忙打断“到家了到家了。”
她推开院门,里面的狗子听到动静,撒开腿朝赵念跑去。
乌晴震惊,“我去,宝,就两个月不见,k都长这么大一只了?!”
乡下小土狗好养,也长得快,赵念以前还能抱得动它,现在抱起简直不要太吃力。
它已经是一条又大又壮的狗,都能看家保护人了。
程叡看向长相平平的狗,“它叫k?”
“对啊,怎么啦?”
“没什么,看来念念你很喜欢它。”
显然,程叡也懂k这个名字的起源。
赵念笑了笑,摸了摸k的狗头,引他俩进屋。
程叡推着行李箱,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生腥气,在这种气候下味道显得很凝滞,令人作呕。
“什么味这么臭?”
赵念也闻到,扭头,视线扫了圈,在院坝靠近水龙头的地方看到戚妄。
他坐在藤制的矮凳上,长腿敞着,脚边摆着两个盆子,一个装着冒热气的脏水,一个装着血,周围还有拔掉的潮湿jsg鸡毛。
乌晴似乎并不意外戚妄会出现在这,“哟。”
她抬手,用胳膊肘抵了抵赵念。
程叡看了眼就收回视线,问乌晴“这人谁啊?”
她说“戚妄。”
戚妄?原来就是他。程叡的目光重新落到他身上。
赵念走的时候他还没来,回来人就在这了,她走过去,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有一会了。”
少年捡起地上沾血的刀,低头就看见身边有双鞋。
他剖开肚皮,取出内脏,淡淡道“离远点,脏。”
赵念没动,视线落到他手臂上,戚妄的外套已经脱了,里面就穿了件厚度一般的长袖,袖子挽到臂弯,露出的两截小臂青筋脉络清晰,结实有力。
“你的伤好点了吗?”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赵念之前就让他去医院,也不知道他最后去没去。
戚妄嗤笑,“早没事了。”
赵念点点头。
这时,程叡走过来,叫她“念念。”
“怎么了?”
赵念回头。
她不知道的是,一直做事的戚妄,在听到有男生亲昵的喊她念念时,也抬头看了过去。
程叡看到戚妄冷冷的目光,全然不放在眼里。
“我们进去吧,这外面怪冷的。”他说。
“行。”
她刚应下,准备带人进屋,身后响起一道不咸不淡的嗓音。
“赵念。”
“怎么了?”她转身看向戚妄。
少年眼睛黑沉沉的,冷酷道“你先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什——”
“你当你谁啊?”程叡不爽他这语气。
戚妄的戾气几乎是来得毫无征兆,眼皮一掀,冷白的皮肤似有寒霜,“你大爷。”
“你——”
程叡脸一垮,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这么狂的人。
眼见气氛不对,赵念站出来调和,她先对程叡说“阿叡,你先进屋。”
说罢,又对乌晴使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对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快要笑死。
她拽了下程叡,“行了,程大少爷你少说几句,不是冷吗?走走走,我们先进去。”
“乌晴你给我放手。”
“闭嘴,程叡,你给我老实点,别逼我动手。”
她把人带进堂屋,院坝里只剩赵念和戚妄,以及一只立坐在地上的狗子。
赵念问他“你想跟我说什么?”
戚妄的脸色很臭,眼神黑得像墨,又透着冷。
他盯着赵念,冷笑“走了一个瞿叶秋,又来一个程叡,赵念,你能耐阿,每次都能给老子一个大惊喜。”
每个年轻男人都能亲昵的叫她念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男朋友。
“阿叡是我朋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叡?叫得可真亲密,朋友,你告诉我谁信?”他的嘴一旦毒起来,就没把门。
赵念被他刺得有点生气,“戚妄,你什么意思?!”
他冷漠的盯着赵念,强烈的占有欲让他现在很不爽。
“老子就这意思,怎么,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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