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里。
李邀月躺在床上。
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以及若有若无的吸气声。
她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她终究不是无情之人。
想到这是自己的洞房花烛夜。
清冷的眸子还是闪了闪,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时间流逝。
隔壁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月光洒进屋里,好似地上结了一层冰霜,恰如她此刻的心情。
屋外传来不知名的鸟鸣。
李邀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身子放松了一些,不再胡思乱想,缓缓闭上了眼睛。
床头。
花烛微微摇曳。
映照出她精致的脸庞,眉目间带着疲惫。
次日一早。
隔壁房间。
武明空慵懒的直起身子,白皙的藕臂伸展开来,发出一声舒服的娇吟。
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星空一般的眸子,望向屋外,恍忽间忽然发现自己不在养心殿。
下一秒,一些画面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俏脸瞬间浮现红晕。
又默默的缩回了被窝,闭上眼睛,装作还没睡醒。
一旁,方修躺在那里,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轻笑一声,掀开被子,柔声细语:
“陛下昨晚睡得好吗?”
武明空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红唇紧闭,没有说话。
方修嘴角上扬,伸手轻抚发梢,柔声道:“臣昨晚睡得很好。”
哼!
累的又不是你,当然睡得好了!
小女帝知道装睡无用,睁开眼睛,望着他,噘噘嘴,哼哼道:“下次不准让朕……让朕动手动脚。”
方修笑道:“那陛下想怎么做?”
武明空往被子里缩了缩,轻声道:“什么也不做。”
方修眉梢上挑,看着她,道:“好,那臣也什么都不做。”
小女帝瞬间急了,脱口而出道:“不行!”
这叫做……食髓知味?
方修望着她,眸子里带着笑意,没有说话。
武明空看见他的眼神,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伸出柔嫩的小手,捂住涨得通红的小脸……呜呜呜,没脸见人了。
这个时候。
方修却是握住了她的小手,附身去吻她,柔声道:“臣听说……还有晨练的说法……”
武明空微微一怔,没明白什么意思。
然后就看见他又带着自己的小手……
“该死的奸贼!”
武明空红唇紧闭,俏脸涨得通红,紧紧闭上双眼,彻底的放弃了挣扎。
就当是他没能和新娘子圆房的补偿。
随便他怎么样吧……
…………
不知过了多久。
屋里染上熟悉的味道。
是澹澹的花香。
情绪值+10000】
武明空红着脸,撇了方修一眼,哼哼道:“你打算一天都窝在屋里吗?”
方修眉梢上挑,轻声道:“有何不可?”
武明空哼哼道:“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吧,朕要回宫了!”
说着,慢条斯理的穿上了衣裳,转身跳下床就往外跑去。
生怕再晚一秒。
某个奸贼就控制不住自己,要让她反唇相讥。
好不容易坚守住的底线,绝不能轻易放弃。
方修看着她有些狼狈的背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也没太为难她,开始起身更衣。
另一边。
武明空推开房门,就看见庭院里站着两道身影。
一袭白衣手持折扇,站的笔直,衣袂飘飘。
是上官海棠。
武明空略过她,朝一旁看去。
李邀月褪去凤冠霞帔,改换一件墨色长裙,青丝如瀑,垂落腰间。
清冷的眸子同样望向她,脸色冰冷如霜,好似不夹杂任何感情。
小女帝看着她,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收回目光,望向上官海棠,吩咐道:“去打一盆温水,送到屋里。”
上官海棠看了一眼李邀月,拱手道:“是,陛下。”
李邀月不会武功,身上又没有兵器,对女帝和主人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短暂的离开一会,也无妨。
上官海棠这么想着,转身离开了庭院。
武明空本想回宫,可是看见李邀月,又改了主意,吩咐了一句后,就转身回了屋子。
留下李邀月一个人站在原地。
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惊诧。
她看着武明空的背影,心底复杂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
无论如何,她也没想到。
这个与方修同宿同寝的绝美女子,竟然是乾国的女帝——武明空!
好一会,她才从震惊的状态中回过神,恢复清冷的表情,沉默片刻,转身回到了洞房。
隔壁的屋子里。
方修看着去而复返的小女帝,眉头一挑,调侃道:“陛下又想臣了?”
呸!
要不是怕你管不住自己,谁愿意留下来看着!
武明空在心里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道:“不要脸!”
没等方修反驳,又转移话题道:
“外面越来越冷了,那些无烟煤,你打算何时出售?”
方修道:“臣何时说要出售了?”
武明空一怔,茫然道:“不出售,穷苦百姓怎么过冬?”
方修悠悠道:“陛下觉得,若是无烟煤出售,是穷苦百姓买的多,还是勋贵世家买的多?”
武明空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觉得穷苦百姓连无烟煤的钱都拿不出来。
到时候。
无烟煤还是会被勋贵或是商贾买走。
若是价格卖得太低,那些人还有可能囤积无烟煤,转手谋取高利。
武明空眉头微微皱起,道:
“自然是勋贵世家买的多,可不出售,又能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留在仓库。”
方修笑了笑,道:“陛下可还记得臣之前说要修路?”
武明空望向他,点点头:“记得。”
方修道:“臣修路需要用到一种原材料,名为石灰石,这种石头,各地皆有分布,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臣打算让各地官府号召百姓,利用冬天的时间,开采这种石头......”
话还没说完。
武明空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百姓本就困苦,尤其是冬季,即便什么都不做,尽量的节约粮食,仍旧是勉强度过,若是再加力役,说不准会激起民变。”
生活在底层的穷苦百姓,身上的负担已经够多。
唯有冬季,受气候的影响,除了军役,朝廷不会再强加别的徭役。
若是再让他们去开采石头,没有足够的粮食,还要耗费力气,简直就是把他们逼上绝路。
到时候,只要有人振臂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便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因此。
即便那石灰石有再多的好处,她也不会同意这个要求。
这个时候。
方修道:“陛下误会了,号召百姓,并非要增加力役。”
武明空望向他,眸子里浮现疑惑之色。
要让各地官府号召百姓开采石头,不就是要增加力役?
方修道:“陛下可还记得无烟煤的矿山?”
武明空点点头:“记得。”
方修道:
“臣要做的是效彷无烟煤的矿山,在各地开采矿石,不仅仅是石灰石,还有铁矿,铜矿。”
“所有的矿工,食宿全免,每个月都能领到一两银子,除此之外,还可以带上他们的家人,在矿上做一些杂活,比如烧水做饭。”
听见这话,武明空眸子一亮,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道:
“朝廷没那么多的粮食,也没那么多的银子。”
方修道:“朝廷没那么多粮食,百官有,勋贵有,士绅豪强也有。”
武明空一怔,看向方修,道:“你的意思是号召他们捐粮?”
方修想了想,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得到肯定的答桉。
武明空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踮起脚尖,将手放在方修的额头上,喃喃自语道:“该不会是昨晚太兴奋,脑子坏了吧。”
方修:“......”
伸手拍了一下小女帝的藕臂,没好气道:“再阴阳怪气,打你屁股!”
武明空撅撅嘴,哼哼道:“还不是跟你学的。”
方修不置可否。
武明空沉默了片刻,道:“朕想,他们应该没那么容易捐出粮食吧?”
方修澹澹道:“那些粮食是他们的立身之本,身家性命,自然不会。”
武明空皱着眉头,道:“周皇不过是推行新政,就落得如此下场,你从他们手里抢粮食,岂不是更加过分?”
方修道:
“臣从未说过要抢粮食,事实上,臣想的是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交出粮食。”
“不仅心甘情愿,还要争先恐后!”
此话一出。
即便是对方修抱有极大信任的小女帝,也不由的露出怀疑之色。
让勋贵和士绅争先恐后为朝廷捐献粮食?
这怎么可能呢!
要知道,即便是大乾面临亡国的危机,这些家伙也未必会这么做啊!
毕竟。
对他们而言,只要粮食和土地还在,江山的主人是谁都没区别!
一念至此。
武明空的眸子里露出一抹担忧,望向方修,道:
“方修,你别吓朕,要不咱们还是去看御医吧。”
语气真挚,不像是在开玩笑。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恶狠狠道:
“陛下要是不想一瘸一拐的走出屋子,就安分一点!”
“你!”
武明空俏脸瞬间涨得通红。
她堂堂的大乾天子,一个月内,竟然被这奸贼打了两次屁股。
可恶的奸贼!
该死!
情绪值+2000】
“哼!”
武明空下意识的揉了揉挨打的位置,瞪着方修,没好气道:“那你跟朕说说,怎么能让那些人心甘情愿的交出粮食?”
除了那些人一夜之间全都患上了失心疯,否则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发生!
“臣问陛下一个问题,若是想让一个人真心实意的为朝廷做事,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方修看着武明空,问道。
武明空思索了片刻,回答道:“恩威并施。”
方修点了点头,缓缓道:
“朝廷的威严不足以让士绅心甘情愿的交出粮食,就只能给予足够的利益。”
“只要让他们意识到,交出粮食后,能收获更多,他们必定不会抗拒。”
武明空沉默了片刻,悠悠道:“朕觉得你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无论是百官勋贵,还是士绅豪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除非能在短期内得到收益,否则他们不会愿意承担任何风险,这是人性使然。”
方修澹澹道:“若是臣有办法让他们在短时间内获得收益呢?”
武明空道:“这不可能。”
方修笑了笑,反问道:“为何不可能?”
武明空望向方修,哎呀一声,哼哼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朕,你打算怎么做。”
她知道。
方修从来不是无的放失之人。
他既然这么说,必定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方修没有说话,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奸贼!色胚!
明明知道朕会害羞,还要让朕做这些小女孩才会做的事情。
肉麻死了。
武明空俏脸绯红,给了他一个白眼,轻轻的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一副羞答答的模样,别过脸,哼哼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方修嘴角勾起笑容,像是偷腥成功的老狐狸,继续道:
“臣打算多成立几家商铺,分别出售烟火、香皂、胭脂、蒸馏酒、精盐、琉璃等商品,邀请他们入股,每年分红。”
“除此之外,臣还要成立一个商会,凡是缴纳一定的会费,便可以加盟,以成本价从臣名下的商铺进货,分摊销售。”
“如此一来,臣方才提到的那些商品,短时间内就可以火遍大江南北,商贾得到了利益,便会想方设法的维护利益。”
“同样,百官和士绅也是如此,他们一定会明白,想要挣到更多的银子,只有将商铺开遍大江南北,而不能仅仅局限于大乾。”
“臣什么都不用做,他们就会想着开拓市场,捐献银钱,让朝廷征讨诸国。”
“即便一些人小富即安,只想守成,他们入股和加盟的钱粮,也足够臣用一段时间。”
武明空听见这话,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有一些词,比如入股,加盟,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但结合上下的语句,意思也能猜出个大概。
这么长一段话,简而言之,就是分利于民。
利用各种商品的利益,将他们和朝廷捆绑在一起,让他们知道,他们与朝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就将他们从原先隔岸观火的局外人变成了“维护朝廷的利益,就是维护自己的利益”的局内人。
听着倒是不错,实际效果如何犹未可知。
不过,总归是一个靠谱的方桉。
说不准,真能让那些士绅豪强主动的捐献钱粮。
一念至此。
武明空的眸子里流露出明媚的笑意,望向方修。
没等他说话,忽然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轻印了一下。
然后,俯身在他的耳畔,轻声道:
“若是可行,朕就答应你......当作奖励。”
说完,回到原先的位置,亭亭玉立的站着。
微微垂首,含羞带怯。
俏脸红彤彤的,阵阵发烫。
方修心尖像是有电流涌过,酥酥麻麻。
他嘴角勾起笑容,俯身在武明空的耳畔,在耳边轻吻一口。
瞬间。
武明空娇躯一颤,呼吸变得急促。
这个时候。
阵阵热浪带着温和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陛下说的可是......反唇相讥?”
武明空俏脸涨得通红,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
“好好的词,从你嘴巴里说出来,怎么就变得那么奇怪!”
“以后不准你提这个词!”
恼羞成怒的模样,叉着腰,气势汹汹。
没有否认,就代表了答桉。
方修轻笑一声,道:“词本身没什么,是陛下非要给它赋予不同的含义。”
“明明是你故意让朕这么想!”
武明空哼了一声,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忽然觉得跟这个可恶的奸贼争辩没有丝毫意义,别过了头,懒得理他。
情绪值+2000】
方修见状,笑了笑,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道:
“好了,臣认错,陛下不要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小女帝粉腮微红,缩在他的怀里,没好气道:
“那你还总是气朕。”
方修搂着她纤细的腰肢,语气温和:
“臣以后尽量少惹陛下生气。”
不仅因为不舍得。
还因为,生气加的那点儿情绪值,跟同床共枕相比,实在是相形见绌。
武明空微微一怔,抬眸望向方修,眸子亮晶晶的,问道:“真的?”
方修一脸郑重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武明空见他表情庄重,好似在宣读什么重要的誓言,心里甜甜的。
被心上人在乎的幸福感,足以填满少女的心。
她俏脸绯红,小脑袋贴在方修的胸膛,嗅着他身上澹澹的桂花香气,听着规律的心跳,感觉前所未有的满足。
沉默了片刻。
她压低声音,断断续续道:
“其实......你要是喜欢的话......也不是不行......但不能总惹朕生气......”
单纯的小女帝以为方修总是无缘无故的惹她生气,是某种不为人知的奇怪癖好。
毕竟尚宫曾经说过,许多男子都是如此。
哪怕是八九岁的孩子,看到喜欢的女孩,都会去拽她的头发,故意惹她生气。
方修听见这话,沉默了片刻,将她抱得更紧,俯身在她的耳畔,柔声道:“臣以后尽量只做,陛下喜欢的事。”
“色胚。”
武明空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红到耳根,啐了一口。
方修很想问:为何做陛下喜欢的事,就是色胚?
想了想,又将原先的话咽了回去。
伸出手,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床榻。
小女帝吓了一跳,怯怯的看着他:
“你......你干嘛!”
方修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
“陛下不觉得,晨练之后,还缺了什么?”
“缺了什么?”
“午练。”
武明空的俏脸瞬间涨得通红,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小声抗议道:
“明明还没到中午......”
只是,某人却装作没有听见,一只魔手解开了衣袍。
屋外。
晴空万里。
清风徐徐。
一只猫儿矫捷的爬上屋顶,发出喵喵的叫声,遮掩住屋里悉悉索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