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宓睁开眼睛的时候，休息室里亮着昏黄的台灯，光源背对着她，照着坐在桌前的男人。
她一眼没有认出来，仔细看了看，立刻爬起来：“不好意思墨医生，我不知道这间休息室是你的。”
墨闻看了她一眼：“没关系。”
她掀了被子下床：“我妈怎么样了？”
“目前情况还比较稳定。”墨闻回答完，用手中的水笔敲了敲桌上的蓝色保温盒，“馄饨，食堂买的。”
语气很敷衍。
啊？尹宓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主要是他语调不走心，声音又很低，她没有听清楚，但看眼保温盒大致能自动脑补。
她没有坐下。
自从墨闻把她拉黑以后，他们之间似乎产生了一道横沟。
没人主动跨过去，就这样假装陌生。
最后还是墨闻让了步，他打开保温盒推到她面前：“坐下，吃吧。”
“……谢谢。”尹宓客客气气的，她睡了大半天早就饿了。瞟他两眼，坐下默默喝汤。
其实心里有点小尴尬。
他浑厚的声音忽然飘过来：“几天没有睡觉？”
自从得知尹诗云出事后，尹宓几乎没怎么睡觉，十几天断断续续地眯眼，有时候刚睡着就开始做梦。
根本睡不好。
“每天都睡，”他放低姿态以后，她就能从容面对了，“可能睡眠质量差，所以感觉很累。”
墨闻和她对视着，他深邃的目光特别坚定，就像在给她播种希望：“你妈目前比较稳定，不要太过于担心。”
来自于主治医生的安慰，她感激涕泪，早忘了游轮上的恩怨：“那她是不是能很快醒来？”
关于这点医生没办法肯定，不过墨闻会安慰她：“有可能。看接下来她的恢复情况，别着急。”
“嗯。”尹宓又黯淡地低下头。
尹诗云的病情就像根铁锁链，紧紧地拴着尹宓的心，稍有不妥，她的心就被揪得无法喘息。
她捏着汤勺，默不作声。
身为医生早就看惯了家属的这种反应，墨闻虽然明白她心里的苦，但他能做的，的确不多。
他没有安慰她，低头看向眼前的文件。
安静渐渐充斥了休息室。
过了会，尹宓的手机打破了安静。
看见“宋先生”三个字，她立刻抬头看向窗外，天色已暗，她没去上班。
宋冠昌问：“你为什么没有过来？”
“不好意思，”她很着急，放下汤勺站了起来，“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我马上过来。”
“不用了。”他人挺好的，还开玩笑，“你不舒服肯定是因为收了我这样的学生。今晚好好休息，明晚再来吧。”
虽然感激他，但尹宓更想挣钱：“我还是现在过来吧，不然……”
“不然没有工资？”他在电话那头笑，“由于我太笨累到老师，所以老师病倒，工资照付。”
现在对于尹宓来说，没什么比钱还重要，她捂着嘴笑：“明晚我在你家多待两个小时，弥补今晚的时间。”
对方答应了：“好好休息。”
“谢谢。”
挂了电话，她畅快地叹气。
墨闻瞟着她，开始不正经了，语气轻蔑：“又是哪个男人？”
这话尹宓不爱听，她犀利地看他一眼，没有解释。
气氛瞬间有点不愉快，他又催促：“快点吃。我送你回家。”
送她回家？尹宓诧异，看了看他又摇头：“不用了，谢谢。”
“你需要休息。”他没有看她，径自收拾桌上文件，用眼神催促她两次。
尹宓只好快速吃完，她去监护室和戴荷交代两句，然后直奔医院大门。
*
从大厅出来后，一股寒风袭来，她紧了紧袄子，又把帽子戴在头上，颤抖着身体往医院门口走。
墨闻呢？她巡视一圈，停车场方向驶来一辆打着远光灯的车，刺得她挡着眼睛。
他故意的吧。
车停在身边，墨闻打开车窗：“上来吧。”
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暗影，还有他熟悉的声音。
尹宓打开门坐进去，她没有看他，气氛好像有点小尴尬，不知道是她尴尬，还是男人在尴尬。
总之奇奇怪怪的。
他车里有淡淡的香味，气味有点甜，仔细去闻还夹着一种烟草味，甜味遮过烟草，让车内保持着清新。
闻上去甜丝丝的，神清气爽，混沌的精神仿佛也能随着气味渐渐放松下来，然后越来越放松，特别舒服。
她挺喜欢这种味道。
路上，她偷偷看了他一眼。
他认真开车，并不和她说话。
“能听音乐吗？”在墨闻面前，尹宓不习惯影藏真性格，她有话就说，并不在意他的态度。
可能因为两人之间有过肌肤之亲吧。
问话以后，还没有征得他的同意，她就伸手在他的触摸屏上操作。
找到了喜爱的音乐，她又看了他一眼，目光忽然和他对上。
朝他莞尔一笑，这抹笑容是无心的。
他只是看她一眼，眼神毫无波澜。可能光线较暗，她没有看清，反正觉得他投过来的眼神没有任何意味。
她跟着音乐一起哼唱，精神好，心情也很好。
忽然，墨闻伸手把音量调低了。
“吵到你了吗？”尹宓诧异。
他点头，又问：“心情这么好？”
尹宓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这么好：“压抑太久了吧。”
墨闻真不识趣，跟着就打击她：“明天老池就要回来了。”
“那又怎样？”尹宓挑了挑眉，她早就不在乎那个男朋友了，“他回不回来我都一样。墨闻，你别恶心我。”
墨闻心照不宣地笑了：“恶心你的人是老池。”
话题自然而然地绕到游轮上，有些事也不言而喻。
尹宓想起和他在一起的画面，心里有点害羞，她扭头看向窗外，没有继续和他说话。
到了自家楼下，她又好奇地问他：“我好像没有告诉你地址，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
连具体的楼号他都知道。
“老池天天挂在嘴里，我怎会不知道。”墨闻有的是托辞，他可聪明着呢。
“好吧，谢谢。”尹宓信了，下车后她没再看他，以为他走了。
没想到，电梯门快要合上时，他的身影赫然出现，阻止了即将闭合的电梯门。
匆忙叫着她的名字：“尹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