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问参军的事……”
徐青看着他手里捧着枪,没有犹豫,怕被误会。
警卫点头:“麻烦身份介绍信拿出来看一下。”
徐青一听懵了。
啥玩意?
他仔细一想,这才想起身份证好像还是几十年后才出现,这个时候的新中国刚刚一岁整,全国都在恢复稳定,开始使用介绍信出行外地。
但是伍家一家世代在水上漂着打鱼为生,没有入籍,还是新中国成立后,伍千里当上了连长要登记信息,才把全家人录入了户籍。
警卫也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他看了一眼徐青的样子,也没有为难,公事公办的道:
“同志,没有的话是不让进的,你可以去别处看看。”
“这个……我忘带了,警卫同志,能通融一下吗?我第一次出门,可不可以让我进去问问,我哥叫伍千里,也是军人,是解放军第九兵团第七穿插连的连长,我是他弟弟叫伍万里……”
警卫听到“九兵团”、“穿插连”等等一些字眼,下意识有些警惕。一般人是不知道这样的编号的。
他认真看了一下徐青,似乎要把他记清:“那你在这等一下,别乱动,我去报告领导。”
“好……”
这个警卫很快向里门的另一个警卫小声说了一下,交换了一下眼神,他径直去院子里去了,而门口换了另一个警卫用审视的眼光看着他。
徐青无奈,但也不敢乱动,只好站在原地。
不过很快。
不到两分钟,他就看见刚刚那个警卫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身旁还多了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人,三十多岁模样。
“特派员同志,就是这位,他说他家有人是九兵团的连长……”
“好,我知道了。”
这个中年人提了一下眼镜,仔细看了一下徐青:“这位小同志,我是特派员办公处的王干事,你到这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徐青看他像是管事的人,赶紧说道:“我叫伍万里,听说你们这能联系部队,我是来打算参军入伍的。我哥叫伍千里,他是第九兵团七连的连长,昨晚收到命令就赶回县城,他要去打仗了,我来就是想跟着他去打仗……”
“原来是这样。”
作为中年特派员听完了后,笑了起来。
他温声开口:“伍千里我是知道的,我们本地的战斗英雄嘛,我在军分区听过这个名字,不过,你是他弟弟,你怎么不跟这你哥哥一起去呢?”
“他怕我有危险,不让我参军,我只能自己偷偷过来……”
徐青正说着,忽然一顿。
他眼睛的余光,不小心发现这个特派员不动声色的微微一挥手,院角墙下有几道隐藏的身影这才缓缓放下了枪。
他眼皮子微跳,心中凛然,这才发现他作为现代思维,一时忘记了这个年代的人对特务、对军情的重视:
敌在海那边。
丝毫大意不得啊。
“对于想要参军的青年同志,国家和部队嘛,对此一向都是鼓励和支持的!”王特派员道。
“不过入伍后,要先进行训练半年,你没有身份介绍信的话……嗯,我们办公处这边先帮你,把你的事情报给九兵团那边,等确认无误后,这样就可以登记造册了……”
徐青忙问:“现在不能马上入伍吗?”
半年?
那可能黄花菜都凉了……
“那肯定不行,这都是规定的,坚决不能搞特殊!而且还要根据情况筛查。”
王特派员摇摇头,“小同志,实在不行你先回家等等,现在也不是征军的季候。我也不瞒你,你也知道你哥连夜赶回部队,这军情火速啊,怕是又要打起仗了!我们的工作这两天会很忙,参军对每一个家庭来讲也是个大事,你呀,等你哥回来,再做打算也不迟,好不好?”
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返身回去了。
徐青呆呆看着这位特派员离开,脑子里一片乱麻。
他好不容易狠下心来参军,结果到头来发现人家还不收,这真是造化弄人……
不过他不可能就这么放弃的,不然任务怎么办?他还要回到现实。
无奈,他只好又缠着门口的警卫兵,想问清楚九兵团的驻地在哪,伍千里说的返回师部,师部又在哪。
但警卫们即便对他已经没有那么的防备,但依旧守口如瓶,没有透露一点口风:
“这涉及军事机密,抱歉,伍万里同志!我们也不知道,别再问了,快走快走吧……”
徐青在这里办公处的牌子下多方询问,这些警卫都不肯多说,一副无可奉告的模样。
他无奈。只好又继续跑到县城里的大街上,四处再找人打听去了。
但是一顿忙活,并没有什么效果,部队驻扎地点都在县城附近的深山老林里,一般人都不会知道。知道的人也不会对人乱说。
时间很快就到了傍晚。
徐青又回到了这榆街的军管会办公处,他在附近的屋子底下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等着。
有警卫看见了他,通知了那位王特派员,他在窗户看了看,摇摇头没出来,也叫警卫们不用管。
等了又等,徐青等的肚子都饿了,早上出来带的那点东西早就吃完了,包裹里所剩无几,是又困又饿,又累又渴。
那位特派员吩咐警卫送了点清水和白面大馍过来,中途带话劝了他一下,但是没有见他,徐青也无可奈何,更别说闹事了,人家已经仁至义尽。
“我这是遭了什么罪啊……”
靠在墙角,徐青摇头。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天色越来越喑,他也有些昏昏欲睡。模模糊糊间,他突然依稀听到了“首长好”、“欢迎宋师长”之类的喊声。
“谁来了?”
他睁开眼。
发现军管办公处门口,停了有好几辆的绿皮军汽车,车灯照射下:中间一辆敞篷吉普下来了一位穿军装的黑脸中年军人,和王特派员握手,随后正要踏进办公处的小院。
徐青一急,赶紧爬起来想要过去。
但是没想到,腿部蹲久了,血一下子上冲,脑子里顿时晕乎乎的,有些上下左右颠倒,整个人控制不住,原本往前快跑的动作不过几步就要往街面上摔去。
“干什么的!”
“戒备!保护首长——”
在旁边的随行警卫士兵们顿时惊动,咔嚓咔嚓几声拉栓的声音,通通动作起来。
“不好,要祸事……”
情急之下,他只好大喊一声:“首长,我要见首长!我是九兵团七连伍千里的弟弟,我要参…参军…怎么这么晕?”
砰。
……不是枪响。
而是饥困相交之下,他就地狠狠一摔发出的声音。
场面混乱颠倒,眼前最后一个画面是王特派员大声在喊“不要开枪,不要开枪”,还有那位宋师长听到“七连伍千里”后转身看过来的黑脸……
他心满意足,眼皮闭合。
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