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宁君朝林老爷双手作揖,恭敬地解释道:“林老爷,这位公子的描述,表面听起来只是一句简单的句子,实际内有乾坤。”
哦?
“鄙人不才,先前到西洋留学过一个月,据所见所闻,刚才这位公子使用的正是现代西方诗歌的修辞手法,言简意赅地直抒胸臆,表达了他对山水的热爱之情。”
花沫嘴角抽动了两下……这人是真能忽悠啊。为什么要帮她说话?他到底想干嘛?
台下的人被西方文化这一套词唬住了,林老爷则是将信将疑。毕竟花沫说的话像极了三岁孩童的水平,但冷宁君当众替这个人辩解,他总得看在人家爹的份上留几分薄面,不好反驳:“咳咳,简单明了,也不错。下一位吧。”
冷宁君淡然地挥着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花沫。想退出?没那么容易,他可等着继续看好戏呢。
原本已经成功塑造了一个菜鸟形象,这下反而被他捧得高人一等,她快气死了,恶狠狠睨了他一眼。现在只能寄希望在17号和54号身上了,你们可得加油啊,不要让姐姐失望!
奇怪的是,剩下的两位大眼瞪小眼,拱手作势相让,推托之后又低着头,扭捏地不肯往前一步。
“要不,17号公子先来?”见再次无人接话,老管家决定缓解冷场的尴尬。
17号吸吸鼻子:“我我…我还得想……想,给我一点时时时……时间间。”
“公子不必勉强,下一位吧。”说话结巴虽是无大碍,但始终难登大雅之堂啊,以后他还想着带女婿出去结交更多官场权贵呢。林老爷扬起下巴,示意最后一位压轴的可以发言了。
“俺不会。”54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俺没读过书。俺娘只是说今天穿得富贵就行,没说要准备别的呀。”
完了完了完了,皮肤像王者,内里是青铜,花沫连瞳孔都不自觉放大了,她预感到自己还是逃不掉这一轮。
林老爷无语地扶着额头,哪怕他从未指望盲选的人里有合他心意的,但起码是表现普通的正常人吧?这样才能更好地衬托出两位关系户的优秀啊。这后面两位,不,三位的表现,传出去怕是别人都笑话林家女儿的眼神不好咯。
所以说,开盲盒的风险还是太大了。
“好吧,我宣布。”林老爷板起脸,移步到台中央,“17号和54号止步第二轮,其他四位公子入选下一回合!”
“第三轮,技艺超群!四位公子将会进行最后的角逐,展示自己过人的技能特长,我们小姐会从中挑选一位如意郎君,喜结良缘。”管家醒目地接过话,并且点燃了香。“现在倒数半炷香的时间,各位参选的公子可以稍作休息,公平起见,你们不能离开大厅,如有需要可以吩咐奴才们准备所需的物品。”
身边的人都散开了,花沫也下了台,定定趴在桌上不动。
“加油,你你你要好……好表表现!”17号路过,并轻轻拍了拍她的左肩以示鼓励。
“是啊,为俺们出一口气!”54号路过,并对她比划了一个努力向上的手势。
“呵呵呵。”花沫心想还不是多得你们这些猪队友的助攻,姐姐才落得如此田地吗?别说上得了台面的特长,哪怕是见不得人的才艺她也没有啊。
冷宁君隔了几米看她在苦笑,哎呀,好玩,真是好玩。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花沫对上了他的眸,他更是得逞地做了个口型——
拭、目、以、待。
她捏紧拳头,怎么就惹了这只疯狗,还咬着不放了?
眼看香快要烧过半了,她脑子一转,解开包袱,翻出那曾让她避之不及的螺蛳粉!是的,既然不能逃走,也不能指望别人表现得比自己更差,那目前唯有自毁形象,“搞臭”自己了。
“时间到,最后一轮即将开始,请四位公子回到台上。”
“欸欸欸,靓仔——”花沫赶紧招手喊了个小家丁过来,“麻烦待会儿给我点一个小火炉,再备个茶壶和一些热水,呃……还有一双筷子,谢谢。”
交代完毕,小家丁麻溜地到厨房备东西去了。花沫认命地回到台上,按照管家的指示,抽到了最后出场的竹签,只能垮着脸不情不愿地站到冷宁君旁边。
冷宁君抱着双臂,用只有她听见的音量挪揄道:“期待你的表现哦,林家未来大姑爷。”
花沫抬头斜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此时,预备最先出场的首辅家三公子已经摩拳擦掌了,迫不及待地做热身运动,弯弯腰,高抬腿,活动活动筋骨。他抬起下巴示意管家,表示他准备好了。
“第三回合,正式开始——上道具!”
一声令下,家丁们搬着一张长方桌上台,放到三公子跟前。未等花沫看清桌面上的东西,三公子猛地一个低头,前排观众发出了声声惊呼。
“哇哇,铁头功!”
“好猛啊!”
“想当年老子也会这招!”
三公子提袖擦擦额头的西瓜汁,不带休息的,接着手起掌落,叠了几层厚的砖头瞬间被劈开两半。观众们还没来得及继续惊叹,他不带喘气的,又拉起弓,对准门口的方向射出一箭!
刷地一声,正中红心,随从头上的苹果被箭穿过了!
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三公子利落地放下弓,回过头来朝三人傲娇一笑,毫不含蓄,很明显的意思是——你们拿什么跟我比?
花沫真是没想到,除了箭术,一个翩翩美少年竟然还会铁头功和铁砂掌这些硬功夫?这跟他的脸也太不搭了吧!
“粗鄙。”8号淡淡吐出二字,不以为意。这些街头卖艺的小技俩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他与三公子擦肩而过,移到台中央,慢条斯理地扬起手,一个小丫鬟上台放好了笔墨纸砚。
铺开纸张,从容地磨着墨,静默了好一会儿,他在纸上勾出几个大字,停笔之后立刻转身离开桌前。管家上前一看,提起纸张向大家展示了上面的内容——
【宁静以致远】。
花沫忍不住偷笑,好一个8号啊,秀出自己的书法水平不够,还要暗戳戳地讽刺刚才三公子太闹腾了。
苍劲有力笔画,的确生动透露出文人的风骨精神,其他人也不禁为之赞叹,但林老爷是什么人,能看不出这几个字底下的另一层用意吗?他往身后招招手,一个下人迎上来,耳语几句之后,下人便往客栈门外走去了。
“好,下一位,有请冷公子。”管家卷起纸张,熟练地转到下面的流程。
冷宁君应声点头,扇子往腰间那么一别,白袍在腿下那么一撩,竟如飞燕般跃出去了。
啊,又是轻功!花沫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过,来到古代虽然已经看了几次现场版,但每次看的时候内心还是很震撼的,不得不佩服这个白无常有点东西。
他时而停在客栈上方的柱梁,仅在呼吸之间就切换到了不同楼层的栏杆,动作轻盈无声,不留痕迹。飞了一轮,他最终傍在正中的一盏灯笼上,白袖那么一挥,粉嫩的月季花瓣挥挥洒洒地飘落,全场少女少妇已被浪漫到晕厥。
“嘤嘤嘤人家也想嫁给冷公子!”
“呜呜呜我不管,我要和家里那个死鬼和离!”
“拜托神明,请让我家小姐选冷公子做官人吧!”
花沫叹气,真是众人皆醉她独醒啊。这种天女散花的招数,放到现代哪个婚礼策划公司想不出来呢?幸好姐姐见过大场面,不然也像她们一样被迷得不要不要的。
撒完花了,冷宁君轻松地纵身一跳回到台上。本以为她会像其他女人一样,会投来冒着爱心的花痴目光,然而等待他的,只有一个淡定平静的眼神。
看来不喜欢这个风格?冷宁君眯着灰眸,挺好,与众不同,有挑战性。
“请各位小娘子们冷静冷静,收收心!现在有请最后一位,草帽公子登场!”话音刚落,花沫先前交代的道具已经一件不落地放置好了。
她上前把茶壶架在红泥小火炉上,待壶里的热水烧滚开之后,撕开包装放进了米粉。
古代群众们踮起脚,好奇地看着她撕开大包小包的调料,依次加入壶内,却表示无法理解。这算什么技能啊?煮食还能煮出朵花不成?
林老爷没好气地摇摇头,干脆闭起目养神算了,反正他也不过是当这个草帽来凑数的而已。没料到他眼皮刚合上几秒,就被一阵飘来的臭气熏得连打两个喷嚏,连着台下的人也接二连三地打起喷嚏。
这是什么味儿?比臭豆腐还臭!
距离气味来源最近的人,花沫更是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哪怕隔着面巾,她还得偷偷用嘴呼吸,手上一刻不停地充分搅拌壶里的“作品”,让臭味散得越远越好。心里叨叨,臭就对了,看你们谁还敢选这么个臭男人当夫婿!
虽然已经瞄见林老爷作呕的样子,但以防万一,都演到这个程度了,也不介意做戏做全套。她忍着恶心捞起一筷子,吹了两口之后,直接往嘴里送,装作陶醉地咀嚼。
这下,她彻头彻尾,从里到外,都萦绕着一股酸臭味了。
管家用手帕捂住鼻子,不情不愿地上台采访:“公子,敢问您这煮的是什么名堂?”
“本人擅长烹饪,此乃家乡美食螺蛳粉。”花沫压着喉咙,用粗犷地声音回应,顺势又夹起一筷子往前递,“闻着臭,吃着可香,来,您也尝尝。”
“公子,停停停。”管家心想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遭这个罪啊,“您的好意老奴心领了,不过大夫说我血糖高,忌面食,怕是无福消受了。”
“可惜啊。”花沫假装失望地放下筷子,她偷笑着走回原本的位置。好吧,这个借口编得很有科学依据,放他一马。
冷宁君正挥舞扇子祛味,原来有意思的女孩子是这么重口味的吗?管家招呼下人赶紧把东西端走,并且把客栈四方的门都打开通风。
“吱呀”一声,二楼林小姐的房门再次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