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明月当空。
月光下隐隐有一道幽黑身影,拖着一个硕大的麻袋,往不归河边走去。
此人,乃白青城海家执事海彻!
作为白青城第一大世家中还算有些地位的海彻,时常会出入烟花之地,也有不少良家妇女被其所欺。
但今天海彻却是失了手。
没想到贫民窟里,居然会有女子为了保存自己的名节,宁为玉碎。
白青城的管理非常严格,哪怕是海家的执事,如果随意乱杀人,也是会受到族内惩罚的。
在女子自尽后,海彻为了不被发现,只得将其尸体装入麻袋,带出城外,准备丢到这不归河里。
这不归河,历来是有些古怪传闻的。
但对于修者而言,可信天,可信命,但不信邪!
身为开光期修士,哪怕拖着个尸体,海彻依旧是健步如飞。
他可没那耐心还给这平民女子挖个坑埋了,来到河边就是随手一丢。
麻袋“扑通”一声坠入河中。
海彻还不忘啐了一口,骂道:
“早知道这么晦气,今天就该去红袖楼的,贱人!”
夜深人静,河边无故刮起些许冷风。
海彻感受到一丝彻骨寒意,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这里毕竟是不归河,海彻不敢停留太久。
但他刚刚转身,耳边就传来了幽幽的歌声:
“长夜有明月,枕无共眠人,何盼相思苦,不归黄泉路”
“谁!谁在唱歌?”
海彻浑身汗毛直立,他鼓起勇气转身寻觅,却分明看到不归河的中央,有一位身穿艳丽红衣,却披头散发的女子,在缓缓飘来。
这女子,半低着头,头发遮住了双眸,连带着面容也是模糊不清。
海彻立刻运起玄气凝于掌心,冷声道:
“来者何人?”
谁知,那红衣女子飘到岸边后,竟是向海彻行了一礼,幽幽道:
“公子,可是那海家人士?”
“哦?没想到姑娘是知晓我白青城海家的!”
海彻稍稍松了口气,海家乃白青城第一世家,有这大靠山在,一般没什么不长眼的家伙敢有不善行径。
那红衣女子略微点了点头,身影继续朝着海彻飘来。
眼见如此,海彻手里便是已经准备好了信号弹。
“不知姑娘究竟是哪方势力?在不归河徘徊,有何事要做?”
海彻没有第一时间动手或者逃走,其实是因为海彻探查不到红衣女子的气息波动。
通常出现这种情况,就是对方的实力比自己要高出不少!
贸然有所动作,怕是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身为海家执事,这点最基本的思考和抉择,还是有的。
红衣女子继续靠近,海彻虽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但依旧还是稳稳站在原地。
有信号弹在手,海彻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海家不算家主,随便来一位镇场子的长老,那都是金丹期的强者。
从白青城赶到不归河,半柱香的时间都不需要!
在这不归河,有不少人甚至是修士在此离奇失踪,而且绝大部分遭殃的,还都是海家人士。
眼前这情况,似乎是有些猫腻。
不归河秘闻,若是这次有机会揭开这个谜底,那定是大功一件!
有信号弹保底,抱着富贵险中求的想法,海彻顿时勇气暴涨。
借着月色,海彻也算看清了女子的长相。
如果不算上眼睛和皮肤,这绝对算得上一位标致美人。
但!
皮肤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双眸布满血丝,瞳孔泛白!
这,绝不是一位正常修者,该有的状态!
“你莫非是魔修?”
大道有别,在灵界,修炼的方式多种多样,道、佛、魔、妖是最常见的四类。
白青城乃道修聚集地,与魔修对立。
对于道修而言,见魔修,可直接动手,若是杀了,还能得到不菲的奖赏。
“怪不得不归河这些年来常有人失踪,原来是有魔修在作祟!”
海彻自以为已经看破了局势,举起了手里的信号弹。
魔修残暴,海彻不觉得自己能是对方的对手,只要拖到海家支援前来,他海彻就等着大把的奖赏了!
“这这”
但让海彻惊骇的是,信号弹是举过头顶了,他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度运用自己的玄力,注入其中,从而激发信号弹。
不仅仅是玄力在体内停止了运转,海彻的身体也是如雕塑一般僵硬,动弹不得。
红衣女子已经飘到了海彻面前,喃喃道:
“海家的血脉味道,依旧这么腥臭!”
至此,海彻才发现,这红衣女子不仅仅是双眼可怖,甚至连呼吸和心跳,都无法察觉。
“你你你”
海彻已经吓得不会说话了。
至此他才联想到,面前的女子,可能不是“人!”
“前辈,小人只是海家一个不起眼的执事,我”
海彻还想说点什么尽量来撇清自己和海家的关系,但他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因为那红衣女子,已经用双手掐住了海彻的脖颈。
修长而尖锐的指甲,深深嵌进了海彻的脖颈,但却没有任何血液流出。
女子张开了嘴,海彻分明看见了女子嘴里狰狞的獠牙。
女子一口狠狠咬在海彻的咽喉处。
海彻止不住发出了惨叫。
其身体,恍如破了洞的气球,渐渐干瘪下去。
直至最后,只剩一张人皮,被女子随意丢弃。
海家执事,开光境修士,面对红衣女子竟是连半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杀掉了海彻,红衣女子也没有逗留,转身缓缓飘起,准备回到河中。
只是,刚转身,便瞧见一位手里提着漆黑锁链的黑袍人,正站在河边,看着她。
红衣女子眉头一皱,像是在犹豫什么,最后低声道:
“你,刚才发生的事,若是守口如瓶,可留得性命。”
红衣女子没有在这黑袍人的身上感受到海家之人的血脉,这是她做此决定的原因。
“不归河畔,原为白青城渔业之根本,只因从一百二十年前开始,不断有人在不归河离奇失踪,白青城时有好事者来此调查,但无一人可归,连金丹期巅峰修者亦是如此,至此,白青城渔业尽失。”
黑袍人把玩着手里的铁链,笑道:
“说来也奇怪,在不归河离奇失踪的人,要么是海家的,要么就是海家附庸势力的,一百二十年都是如此,若不是海家家大业大,怕是禁不起这么折腾。”
红衣女子缓缓低下了头,可怖的双眸紧紧盯着黑袍人:
“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我现在有八成的把握相信,你是海家人找来调查不归河的,你不该接这事,会死!”
黑袍人摇了摇头:
“我可不是替海家人来调查什么的,我只是单纯来找你的,楚欣禾!”
听到黑袍人说出“楚欣禾”这三个字,红衣女子身形一滞:
“都过去了一百二十年,你如何能知道我的名字?”
这也就变相承认了这位红衣女子,就是黑袍人口中所说的“楚欣禾”了。
黑袍人取下宽大的黑色头帽,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庞:
“介绍一下,归魂殿罗刹使,杨修,奉命拘你回冥界,历地狱之罚,饮忘世之汤,投六道轮回!”
楚欣禾面露狰狞:
“呵,拘我回魂界?传说冥界有牛头马面勾亡人魂魄,你这模样,如何担得起冥界的传说?”
自称为杨修的黑袍人摊了摊手:
“牛头马面级别太低了,驹拿违逆生死簿之魂,是我们罗刹使的工作。”
“一派胡言,看来你真的是为海家办事,那也留你不得!”
楚欣禾朝着杨修扑了过来。
叮叮叮
刚刚煞气十足的楚欣禾,还没搞清楚状况,身体,就已经被杨修的铁链给死死锁住,动弹不得。
“这,这怎么可能?”
楚欣禾心中骇然。
这一百二十年间,楚欣禾以魂魄凝型寄居于不归河,由于是单纯的魂魄,所以任何物体都无法触碰到她,这也使得她杀人无往而不利。
唯一的缺陷就是她不能离不归河太远,不然会遭受反噬,魂飞魄散。
但现在,她却被一条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锁链,给锁住了!
杨修牵着铁链,看着楚欣禾狰狞的脸庞,也没有丝毫异样,反而笑道:
“这是锁魂链,专门针对魂魄的先天法宝,别挣扎了。”
楚欣禾咬牙道:“你居然有先天法宝?还是专门针对魂魄的,你究竟是谁?”
杨修:“我说了,冥界,罗刹使。”
楚欣禾:“我不信,若真的是传说中的冥界,一百二十年前我身死,为何不带我走?”
杨修思考了下,回答道:“你比较特殊,一般生灵死亡后,魂魄会得,你自己看吧。”
杨修右手食指凝聚起一缕暗灰色的不知名气体,点在了楚欣禾的眉心,随后指了指不归河的方向。
楚欣禾顺着杨修指着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不归河的河面,正有湛蓝色的光点飘出,在不归河上方缓缓凝聚出一位俏丽少女的模样。
楚欣禾:“那是?”
杨修:“之前被海彻丢进不归河里那个女人的魂魄。”
楚欣禾一颤,转身看去,之间那被吸得只剩一张人皮的海彻,也是有湛蓝色光点飘起,凝聚出海彻之前的模样。
杨修轻声道:“寻常生灵死亡后,魂魄会漂浮于躯体之上,负责勾魂的牛头马面会有所感应,前来接魂。”
杨修正说着,楚欣禾就看到不远处,有两道黑影逐渐飘来。
离得近了,楚欣禾才看到两道黑影,根本就不是人的模样!
一位顶着黑牛头颅,一位长着马脸,但身躯却又是属于人族的壮硕模样,且皆是手拿长柄三尖叉。
与灵界许多故事里流传的牛头马面,一模一样!
牛头马面早早发现了杨修的存在,连两道魂魄都没有顾上,先是惶诚恐地半跪下来:
“牛头马面,见过罗刹使。”
杨修随意摆了摆手:“行了,你们办正事儿吧。”
牛头马面看了被锁魂链锁住的楚欣禾一眼,不敢多问,锁住了海彻和那可怜女子。
海彻挣扎着疯狂大叫,而那可怜女子,朝着楚欣禾深深行了一礼。
牛头马面道了声“属下告退”,带着两道魂魄快速离去。
杨修:
“沈小彤,白青城贫民窟女子,年幼父母双亡,十七岁时历生死大劫,度,则得机缘入修者门槛。”
“海彻,白青城海家执事,五十五岁历生死大劫,度,则寿元二百。”
“沈小彤的生死大劫是海彻,海彻的生死大劫,则是你。”
杨修转头看着楚欣禾说道:
“你临死之际被投入不归河,机缘巧合下受河之灵力滋养魂魄,屏蔽掉了牛头马面的感知,所以才能在不归河待上一百二十年。”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在冲击着楚欣禾的内心防线,她一直以为,冥界真的只是传说而已,而如今
楚欣禾的双眸变得嗜血:
“转世投胎?不!不可能!不杀光海家之人,我如何甘心?岂能喝掉孟婆汤,洗去我的记忆?”
看着楚欣禾的模样,杨修神秘一笑:
“若是不甘心的话,那倒是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
楚欣禾一怔,满脸的疑惑。
她不知道连传说中的牛头马面都得毕恭毕敬的存在,有什么是需要她一个不成器的幽魂来帮忙的?
杨修神秘一笑:
“你知道海文德么?”
听到杨修的问话,楚欣禾周身,煞气狂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