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打络子的动作顿住,那个白影她也看到了,一闪而过,尤为快速。
她心里一阵无语,早与他们说了二婶住处,还跑来她这里干什么。
虽这是自己设的局,可大晚上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白影,她还是会怕的好吗!
瞧瞧现在抱着她不撒手的小丫头,明知计划,还是被吓惨了。
“醉儿,你看错了,那是人。”甘棠和熏儿与李嬷嬷一起安慰直面惊吓的醉儿。
醉儿也知道今夜计划,就是刚刚突然看到一个红脸白衣的模糊身影,冲击力太大被吓到了,现在她努力平复着心情,抖着声音说,“熏儿,我今晚要抱着你睡。”
熏儿失笑,“好,今晚咱俩一起睡。”
李嬷嬷白眼,“今晚能不能睡还两说呢。”
醉儿反应过来,是哦,她真是吓傻了,脑子都变笨了。
今晚的计划是,甘棠找人假扮自己父母兄长显灵,去吓唬甘二婶。
瞧醉儿一个知道计划的乍然看到那白影都被吓一大跳,这几天一直在被甘棠语言影响的甘二婶,若是心里真的有源于害死甘棠父母兄长的不安和害怕,那见到假扮甘棠父母兄长的‘鬼影’时,很难不口吐真言。
若是甘二婶说出什么来,今夜甘棠势必要追问,那还真是彻夜不眠的事。
安抚好醉儿,甘棠领着李嬷嬷醉儿熏儿三人去收成果。
彼时甘二婶屋子里传来数声尖叫,引得跟来的数十位女侍小厮出门来看,但她们都被甘棠带来的人拦在屋里。
也不是没人觉得不上去看探一番不妥,比如伏侍甘二婶的六个女侍,无论怎么被阻拦,她们都要去甘二婶屋子。
甘棠的人实在不想和她们多说话,直接伸手劈晕了几人。
筹划几个月,夸张点说,便是一片叶子被风吹落的落地之处,甘棠都算计到了,此时此刻,她岂会让几个小厮女侍打乱自己的计划。
但是她没想到,她走到甘二婶房间时,屋子里并没什么慌乱到‘口不择言’的场面,且被吓的半死过去的人也不是甘二婶,而是甘橤。
要说甘橤这运势,原本今晚,甘棠使人给她下了迷药,可她只喝了一口,便嫌那茶汤太烫,想过会儿再喝,于是只喝了一口的她,药效上来了却又不大重,昏昏沉沉间听到最初来自甘二婶的尖叫声就被惊醒了。
她一推开门瞧见那两个飘忽不定的红白影子,本就脑子发昏,就直接吓晕了。
母爱呀,也是个神奇的东西。
原先还惧怕鬼影的甘二婶听到自己女儿的惊呼和摔地声,便放下了恐惧,一气冲出来,做出保护自己女儿的架势来。
这一遭,她便看到了那两个鬼影的破绽之处。
那两个白影那是什么鬼影,灵魂再生,只是些杂耍里常见的把戏罢了。
凡习武之人,无有不身轻如燕的,大多都会一种脚技,唤做鬼步。
顾名思义,就是行走起来,如鬼一般飘然空虚。
她怒吼那两道身影,问她们装神弄鬼的作甚,那两道身影也不说话,正寻思是否要把甘二婶打晕了,趁势逃跑,甘棠就来了。
甘棠的到来转移了甘二婶的注意力,一瞬那两个人影也不见了。
“二婶,蕊橤儿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躺在了院子了?”甘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惊奇问。
甘二婶再去看鬼影所在之地,那里那还有人。
“棠儿,你看那里有东西吗?”甘二婶伸手去指。
甘棠顺着手指方向望去,那一处黑的不像话,又是在槐树下,树影婆娑,更显神秘。
甘棠疑惑,“二婶,那里有什么呀,一颗槐树?”
“不,你爹娘刚刚显灵了!”甘二婶说的确切。
甘棠面作荒唐状,她干笑两声,“呵,二婶你说什么呢?我爹娘便是知道我将要嫁人很是高兴,也该托梦于我呀,怎么会在哪儿显灵,您怕是看错了……二婶,您快别说了,还是先看看橤儿妹妹吧。”
甘二婶目光落到甘橤身上,眸中又露出对女儿的拳拳爱护之情。
甘棠示意醉儿熏儿帮忙,两人和甘二婶一起把甘橤送回房间。
今日来的队伍,原本计划是要早上出门晚上归家,故而也没带医者和药品,偏甘棠她们当中又无懂医药的,把甘橤带回房间后,几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甘二婶不知何时,眼睛已经红肿起来。
甘棠立在她偏左侧,目光冷郁至极。
“二婶,已经让人去外郭找医者了,橤儿妹妹会没事的。”甘棠安慰的极其不走心。
那般详尽的谋划,便是连片叶子的下落地点,甘棠都有过计算,可还是出了岔子。
因为甘橤一夜未醒,甘棠也一夜未睡,第二日瞧着恹恹的。
昨夜被甘棠的人拦在屋里的女侍小厮们,今晨终得了自由,他们在收整行装时,你一言我一语才知道昨夜那般大的动静,是府上姑娘受惊吓晕了。
至于姑娘受了什么惊吓,那些没亲眼见着的人,都说不上来。
回了城,甘棠说她要回卞府一趟给外祖母请安,甘二婶现在没心情管她,就由着她在城门口和她们分了车队。
一夜未睡,心里又格外烦闷,甘棠感觉脑子都要转不过来了,她扔了手里的绢扇,郁闷的靠在窗沿上。
突然,哐的一声,甘棠额头磕在雕花窗沿的凸起处,原本白皙细嫩的肌肤立刻起了一大片红痕。
李嬷嬷掀开车帘一角,不悦道,“怎么回事,颠着姑娘了。”
车夫忙告罪,“嬷嬷,咱们的马车和别家车撞一起了。”
能让平缓行驶的马车突然发出哐的一声,也就只有撞车这个可能了。
“对面的是谁家的车?”
“是……姑娘,嬷嬷,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她不大好了!!”车夫正要说对方的车只是一架不起眼的篷布牛车,对面的怀娠妇人突然捂着其还不显怀的肚子求救,车夫的语气立时慌乱起来。
甘棠也听到了外头年轻女子的痛呼,她掀开窗帘,“快快给那妇人让条路出来,在派个人送她去医庐。”
“姑娘,那妇人的车板散架了……”车夫低声说。
听到此话,甘棠也从车门处去看外头情况,那牛车可不是被撞得七零八落的。
“把她带上来,我们送她去医庐。”甘棠原先对女子怀娠一事,知之甚少,这段时间被甘家诸位叔母你一言我一语的教导为妇之道,对妇人的事才知道的多些。
她观那妇人还未显怀,当是怀娠还未有三月,正是坐胎不稳,稍有差池就会出意外的时候,心中对她起了担忧,便也没细看那妇人明明梳的是在室女的发髻,穿着也不似在室女的穿着,就让人把她送上自己的马车。
甘棠的车架是二架车马,车厢同时坐六七人都还有空余,那妇人上车来,也不会显逼仄。
相比甘棠只有一堆理论知识,李嬷嬷则是有实战经验的,她观女子和甘棠差不多年纪,腹中当是初胎,怕她害怕,不时安慰着。
可等马车行驶平稳后,女子跟变脸似的,“甘姑娘真真如圣旨写的一般淑雅恭顺,温良俭让。”
甘棠的马车宽大,虽多一个人不多,可她们毕竟不知妇人根底,就让甘棠坐在马车最里侧,醉儿熏儿一左一右护卫着她,李嬷嬷坐醉儿熏儿边上,妇人坐靠近车门的地方,让甘棠和妇人隔的远远的。
如今妇人突然说话,两人目光相视,一瞬好像连醉儿熏儿李嬷嬷三人隔出的屏障都消失了。
“你认得我。”
“是呀,为了这一面谋划多时。”
“你找我作甚?我并不认识你。”甘棠看向妇人带血的腿间。
在西川几年,嫆嫆那个马大哈爱玩爱闹,也极易受伤,甘棠没少帮她悄悄处理伤口,故而甘棠见过不少次血,她瞧得出妇人腿间的是真血。
至于怀娠否,甘棠到底只是一个在室女,她看不出来,但现在她注意到女子的发髻了,心里起了疑惑。
“我认得吕究易。”女子快速说。
吕循字究易。
时下男女相处机会甚少,若非是故交,别说字,就是名男女之间都很难互相知晓。
四年前,甘棠也是见了吕循好多次才知道吕循的名,吕循的字都是她去西川了,吕循给她写信,信中提及她才知道的。
这个妇人竟堂而皇之的叫出吕循的名字来!
李嬷嬷醉儿熏儿瞪大眼睛,面露防备,她们这是招了只狼上车啊。
“姑娘,莫听她胡说,也不知是哪来的女子,为了富贵,谁都敢攀咬了。”
女子现在的情况特别像那种被家有妻室的男人养在外头的偏房,如今有了孩儿,决定铤而走险一次,挣下富贵来。
要是甘棠和吕循是盲婚哑嫁,这事足以搅黄他俩。
“你有事要与他说便去找他,我如今也不大见得着他。”
时下的男女,没婚约的没由头见,有婚约的为了积福在成亲之前也要少见。
如今甘吕两家的六礼已经走到纳吉,也就是拿着两个当事人的生辰八字去算是否为天作之合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