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地,一声诡异的哨声响起。
一条条小拇指盖大小的红色细虫从蛇皮里爬了出来,看起来比先前更加妖冶。
哨音突变,细虫一转方向,朝着旱蛇拱去。
旱蛇们眼睛里的红色逐渐消失,迅速转身逃跑。随着一阵短促又急速的簌簌声,旱蛇们全都消失在周围的草丛里,再没半点身影。
于单见着危机解除,扫了眼周围十几张蛇皮,轻吐了口气,看向含着个银色短哨的齐佑。
齐佑又吹了一下短哨,揭开葫芦的盖子,人也蹲了下去,将葫芦盖抵在地面上。
一条条血红的细虫,如同归巢一般,以极快的速度涌回进葫芦里。
“哈哈哈!”
一道张狂的笑声凭空响起。
于单不由得紧张起来。
齐佑却是没有太大的波动,刚将葫芦的盖给盖上,站起身。一道劲风直冲他们面门而来,他们猝不及防,只能压稳底盘,不让自己被吹跑。
“好徒儿!出去游历一番,果真不同以往!”
话音刚落,劲风也停了下来。
于单放下挡风的衣袖,发现他们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个白发金胡的中年男子。
他的头发随意地挽了下,基本上都是披着的,看着便不是什么正经的得道之人。关键是,他的年龄看起来不到四旬,本不该是满头白发的年纪。那一把金色的胡子,更是让人觉得世间稀有。
想必这便是齐佑的师父。
齐佑说过,他的师父虽然是个不老不死之人,却不是个善者。说起来,齐佑的是非观,还是于单教的。
于单初遇他,将他收留之后,见他为人不顾后果,下手狠决,便说过他几次。
自小便只接触过师父的齐佑,那些行为方式都是跟着自己的师父学的。听于单说罢,才知原来他行的是不善之事。
不过,齐佑也没任何改变。因为他越来越发现,行事凡善,太过容易受欺负,而且做事容易拖沓。还是像之前那般不善,反倒是方便许多。
于单感慨了下,便立刻向对面的男子行礼,长长一揖。
“后辈舒尔单,见过前辈。”
这前辈,实则是蓬莱谷的谷主,维风。
维风的目光从于单身上一扫,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只是带着笑意看向齐佑。
“徒儿,这便是你给为师带回来的徒媳?”
于单的身子瞬间僵在原地,垂着的脑袋上尽是变幻难定的错愕。
齐佑也面露窘色,紧忙想解释,话到嘴边,却被维风给抢了先。
“徒儿,虽然咱们这谷中没有女人。但为师在教你医术之时,也是教过你,这男女的区别。”
维风一本正经地盯着齐佑教导,语气里充满了心痛。
“为师也跟你说过,这只有女人才能当媳妇儿。你
怎么,就带了个男子回来?”
于单的身子已经僵的不能再僵了。想了想,他便先保持着这样的动作算了,左右看不见,也能避免尴尬。只不过心底里却是膈应难受。
“不……”
齐佑张了张嘴,维风再次打断了他。
“罢了,男子也不是不可以。你喜欢,为师也不能说什么。只不过,为师盼了这么多年,就盼着你能带个媳妇儿回来,给咱们蓬莱谷开枝散叶,让咱们蓬莱谷热闹热闹。这下全是落空了。”
维风摆了摆手,甚是心痛。随后又三两步到了于单面前。
齐佑见状,再次试图解释“师父,这……”
维风立马竖起一只手,示意齐佑不要再说话。随后双手负背,目光灼灼地盯着于单。
“叫什么舒尔单是罢?来,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
于单见齐佑屡次解释失败,内心焦急煎熬。想要自己开口解释,却怕有不敬之嫌,惹怒了维风。
毕竟这次,他是有求而来。更何况,维风口中是满满的不容反抗的意思,他只能咬着牙直起了身子,端端正正地接受维风的检视。
“嗯……黑了点儿。”
维风盯着于单打量了一眼,不是很满意地皱起了眉头,随后又稍稍松了下。
“算了,你们也不可能有孩子。黑点就黑点,也不会对下一代有什么影响。不过,我或许能把你变白一点。”
于单窘然又有些羞恼,眨了下眼睛,脸上尽量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堂堂男儿,居然这般被人打量审视,未免也太过丢人!
再者,十里说他黑,维风现在也说他黑,好像他真的很黑一样。他也没有很黑,只是因常年骑射晒阳,晒成了麦色皮肤而已。
“师父,他不是……”
齐佑的话还没说完,维风已经一把抓住了于单的肩膀,将他狠狠地往下一压。
维风的手似有千斤重,于单皱眉咬牙,硬生生承住,硬是没有将膝盖弯曲半点。
只一下,维风很是满意地拍了拍于单的肩膀。
“不错,还是有些力量,生不了娃,能干活儿也是不错。”
“师父!”齐佑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他是徒儿的在外界认的主子,不是媳妇儿!”
“什么?”
维风的手颤抖了一下,目光倏然变冷。扭头怒视齐佑,猝不及防便甩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不轻,齐佑生生被打翻在地。再抬头时,脸上已经红肿一片,鼻子和嘴角都溢出血来。
“老子将你养大,就是让你出去给别人当狗的?你也太丢我的脸了!”
于单闻着维风的怒吼,惊愕间已经到了齐佑身边,查看了他的伤势,忙拿出笑来。
“前辈莫要生气,齐佑是开玩笑的。我们是朋友,
朋友!哪儿有什么主子。”
维风轻哼一声,怒气并未有半点消下去,指着趴在地上的齐佑便怒骂。
“朋友?我说没说过,人心险恶,最是交不得朋友?!”
于单一时哑言,脸色更加不好。这维风的意思,齐佑不能有主子,不能有朋友,带回来的只能是媳妇儿呗!
他,就算是再讨好。让他堂堂七尺男儿,借这个身份,未免太过……
欺辱人了!
齐佑感受到于单被气到微微发抖,忙伸手将他扶着自己胳膊的手握了下。随后扶着膝盖起身,恭敬地看着维风。
“师父,他是徒儿的救命恩人。徒儿出谷之后,不小心落入水中,险些丧命。多亏了舒尔单相救,徒儿这才能活到今日回来看您。”
维风闻言,身上的怒气瞬间消失不见。下一刻,却是满脸的悲痛,指着他的手指都在颤抖。
“差点被水淹死……你,你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你说你是不是自找的?为师让你学泅水,你偏偏不学!”
齐佑的眼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下,将嘴角和鼻子上的血一把抹去,保持着沉默,心里却是忍不住抱怨。
也真亏好意思说。
当年维风是让他学过泅水,因为维风自己最大的弱点就是不会泅水。结果,他的教授方式,就是把齐佑丢进水里不管了,让齐佑自己慢慢领悟。
等齐佑挣扎领悟到快要被淹死的时候,维风当时心软就下去救了他。然后两个人一起在水里挣扎。好容易两人活着爬上岸,已是狼狈不堪。
维风想着齐佑学不成还有可能搭上自己,就再也不说让他学泅水的话了。齐佑也经过那一次后,很是怕水。
想到那次惨不忍睹的经历,齐佑更是觉得内心发苦,只无奈地说了一声。
“师父,别提那件事了。徒儿也想学,那不是后来没机会了?”
维风听出他的意有所指,眉头一凝,轻咳了声。
“那还不是你不争气!”
齐佑很是敷衍地配合了句“是,是徒儿不争气。”
于单不知道情况,只是想到他和齐佑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当时他正在育国和大氏的边界山上狩猎,一箭射向了齐佑。
齐佑正在河边洗脸,本来是躲开了。不巧,当时有人追杀他,那些人趁机偷袭。打斗间,齐佑被一脚踹到了水中。
于单躲在附近偷看,见齐佑落水后就开始扑腾。心下一动,便带着护卫出手,将那些黑衣人打退。
等他扎入水中救快要沉下去的齐佑时才发现,那水才到自己的腰间,而且水流也不急。
对齐佑这种武功好的人来说,落下去迅速站起来,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
后来每每提到此事,于单都忍不住将齐佑狠狠地嘲笑一
番。
如今想来,也别觉有趣。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微微斜眼,深深地瞧了齐佑一眼。
齐佑发现于单眼中的嘲讽,脸色不由一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维风眼尖抓住他们二人的小动作,眉头稍稍舒缓了些,眸子眯起,散发着精光。
“这么说来,你还是我徒儿的救命恩人?”
于单恭敬回话“后辈不敢,只是路过帮了齐佑。”
“齐佑?”维风怪异地瞧了齐佑一眼,“这是你的名字?”
齐佑点头“嗯,外面的人都有名字,我就给自己取了一个。”
实则,这名字是于单给他取的。
于单说,齐是想让他和自己同心,佑是希望他能天佑平安顺遂。
如今不敢说出,只是怕维风再次生气。
“这名字,不好听。”维风随口嫌弃了下,再次质问,“你又没找到媳妇儿,也没带回来长春,这人也只是你的恩人,那你回来干什么?”
“师父,您说的那个长春,徒儿已经打听到了。他现在是大氏的国师,不过已经外出游历多年,徒儿找寻许久,没有找到。”齐佑忙道,“师父,徒儿此次回来,是有事想求师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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