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本来是信口胡说,没想到于单是真的来给母亲找药,一时不由得怜悯,笑意收敛了下来。
“这样啊,那真是巧。你是哪儿的人?”
“我是从金山江那边来的。”
于单报了个地名,常乐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儿,瞧向司伯言。
司伯言沉声道“今年金山江附近发了大涝,临近冬日,又发了雪灾,灾难频仍。”
“谁说不是。”于单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今年突然有了这么多的灾害,死了不少的人,许多人流离失所,逃往别处。可恨的是,朝廷还不管不顾,眼睁睁地看着。金山江一带,民生艰难,怨声载道。”
常乐听闻这种问题,下意识地便看向司伯言。
司伯言也是错愕非常,很快又镇定下来,勉强一笑。
“我听闻,陛下拨了不少的赈银与赈粮,开放江南粮仓,将粮食调运过去。如今大雪,又拨了寒衣被褥,如何也不至于到于公子说的程度。”
于单抬眼,冷笑道“陛下下令和当地落实总是有差距的。金山江乃是大氏与育国的分界河流,地处偏远,陛下又如何管得到?”
司伯言的眸光渐冷,端坐的身子散发出的阴沉气势逼人。
“于公子说的是。”
于单看向司伯言,道“不知道卜兄是从何处而来?看起来对民生之事,格外关心。从卜兄的言谈之间也可看出,卜兄不是一般人罢?”
“家中在圭都做些小生意。”司伯言收敛气息,浅笑解释,“平时家教甚严罢了。”
于单闻言了然点头,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常乐,目带质疑。
常乐抱成一团,一直听着他们二人讨论着国情,自己不懂也不敢随便插嘴。此时见于单的目光扫过来,嘴角不由的抽了两下,不悦地瞪回去。
“你那什么眼神?我是家中的老小,被家中宠着长大,自然和他不同,有什么好质疑的?”
于单咧嘴笑了笑,不与她继续辩驳,一切尽在不言中。
司伯言也看好戏似的浅笑。
常乐更觉得他们二人太不会照顾女孩子的情绪,脑袋一偏,躲进角落里,靠着墙便开始睡觉。
于单和司伯言本来打算再聊几句,见常乐入睡,也就忍住了。
车外,十里被风吹的整张脸都埋在了膝盖里,紧紧地贴着马车。
无泽见状,犹豫了下,将身上的斗篷取了下来,扬手便盖在十里身上。
十里一惊,猛地抬起头,下意识抱紧了要落到车下的斗篷,疑惑地扭头看向无泽。无泽没了斗篷的遮盖,整个人都暴露在寒风之中,依旧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无泽发现十里的注视,眸光微闪,僵硬道“我有些热,你帮忙拿着。”
“我干嘛帮你拿。”
十
里脸颊微烫,嘟囔了一声垂下头。
无泽余光扫了两眼,腾出手来帮她整理了下自己的斗篷,用斗篷将她露在外面的腿脚给盖上。发现十里羞愧地目光,僵硬地坐正。
“你要是冷,就跟主子说声。”
“我才不冷。”十里势要保留自己最后的一点倔强。
无泽一如既往地不跟她争辩,继续专心地驱着马车,目视前方,心无旁骛。
十里枕着双膝,借着看风景,偷眼看向无泽。
忽然间发现无泽的脸都因长时间刮风而有些皲裂,他的手上也是糙的不行。更关键,他也未戴什么护手的,直接就是光着手驱车。他盘腿而坐,露在外面的鞋子,鞋底也有不少的磨损。
一路南下,一直都是他驱车,肯定是很累的罢?
……
常乐也就才睡着,忽然听到外面的鬼哭狼嚎声,猛然惊醒。
此时,马车也停了下来,司伯言和于单撩开了车窗帘子往外看。
“怎么了?又有人打架?”常乐皱眉询问。
这到底是什么土匪地界儿,哪儿都有打架的?
隐约间,那鬼哭狼嚎之中,大多都在喊着“放我出去”,“救命啊”,之类的话。
“看起来是个祠堂。”于单道。
司伯言跟着附和“嗯,孟家祠堂,应当是前面那个村子的。”
视线全被他们二人挡住,常乐听得一脸莫名其妙。正此时,无泽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公子,前面便是川草村了。”
“嗯。”司伯言起身,离开窗口,扭头瞧向常乐,道,“我们下去罢,走着进村,正好看看这个村子的情况。”
“啊?咱们不是直接穿过村子,不在村子里面逗留吗?”常乐不解问,“这村子里又有瘟疫,又有什么奇怪的虫子……”
“如今看来,咱们需得停留一晚了。万事小心,应当没事。”
司伯言说着,又从怀里取出红宝石链子,倾身替常乐戴上。
常乐的后背紧紧地贴着马车车壁,憋着气瞅着近在咫尺的司伯言,心跳一阵阵的不规律。
这皇帝怎么和怀王一样,动不动就在这儿撩人?
于单见状,发现此刻不需要自己再在里面陪着,便默默地转身出了马车,和外面的十里无泽汇合。
“这还是你戴着,记得让百里大爷护着你些。”司伯言叮嘱一句,便起身往外走了两步,伸手道,“走罢,下去。”
常乐木讷地点点头“你先下去罢,我跟在后面。”
司伯言浅笑,收回手藏于袖中,转身便先下了马车。
常乐看着帘子落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拍了下脸蛋清醒几分后,在十里抱怨她为什么还没出去的时候,动身出了马车。
马车外的左边是一个大
宅子,却是与普通的住宅不同。
它的围墙很高,门额也极高,上面雕画着各种人物动物的彩绘,看起来庄重又神秘。在正中间有一块匾额,上面写着“孟家祠堂”四个字。
仔细看它的外观,已经有些年头了。
不绝于耳的鬼哭狼嚎声就是从这祠堂里传出来的,而且祠堂的大门还紧紧的锁着。结合这宅子的功用属性,不免让人与鬼魂一类联系起来。
“该不是这孟家的先灵在闹腾罢?”十里不安询问。
“不是,里面应当都是川草村中得了瘟疫的村民。”于单笃定道。
打量完毕的司伯言闻听,好奇追问“于公子知道这其中的原委?”
“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到一点。”于单摇了摇头,“我听之前围攻抢劫我的那些村民说,我杀的那些瘟疫之人都是从孟家祠堂里被带出来,因为期限到了,要带到山岗上被烧死火化的。先前穿着严实的两个人正是押送他们的人。”
“就是说,这里面还有不少那种浑身溃烂的人?”常乐心惊地咽了咽口水,听着里面的哀嚎,“他们就要在里面等死吗?”
“若是得了瘟疫,定是要被隔离的,这也是为了其他人着想。将他们关在祠堂,大概是希望受到祖先庇佑罢。”司伯言云淡风轻的解释,“走罢,咱们去村子里打听一番,看这瘟疫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处有如此严重的瘟疫事件,他却从未看到地方官上折报告。他若是查清,定要治他们一个疏职之罪。
“阿嘁!”
于单忽然连打了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尖。
常乐见状,担心道“你是不是被冷风吹得得了风寒?要不,你先去马车里休息罢。”
“不碍事。”于单摆了摆手,“先进村子罢。”
“你要不要进马车里避避寒?”
司伯言想起常乐的体寒,关心询问。
常乐笑着摇头“难得下来走两步,正好清醒清醒。一会儿真的冷的不行了,我会进去的。”
司伯言放心点头“如此,你自己顾及些。”
无泽在后面驱车,十里不自觉地便和于单走在了一块儿,落在司伯言和常乐的后面。主要是于单的身体状况看起来不太好,十里习惯性了照看人,便随在了于单身边。
他们走到村口,仰头看了眼简陋的村名牌坊,写着“川草村”三个大字的木牌都有了裂纹。就是站在村子口,也能感受到里面浓浓的不同寻常的地方。
川草村的房屋都十分简陋,好一点的是木屋房,差一点的就是茅草屋。极少有高楼,全村宅屋最高的,就是村口的孟家祠堂了罢。
村子的路也都没有铺砖之类,就是天然的被踩硬了黄土路。此刻天干,寒风一吹,黄尘飞扬,到
处都是。
整个村子形容起来,就两个词。
古老,破落。
村子里面的人不多,只有几个在路上晃悠的。
这儿的村民都穿着灰麻的衣裳。男的头上扎着方巾,女的也是用方巾简单盘了个发髻。皮肤都是正宗的土黄色,有的还有些偏黑。邻里之间相见,也不显得很热情,整个村子的人都显得冷漠慌张。
那些村民看见了常乐他们这一行陌生人,都驻足打量。在发现常乐他们看起来不像是贫民,目光猛地一亮,相互对视,不知道在交流什么。
“这儿看起来,怎么那么像原始部落?”
常乐对这儿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看向司伯言。
司伯言神情微妙地伸手拍了一下脖子,摊开手,是一只小拇指盖长度的虫子。
小虫子身上是黑红条纹相间,已经被拍扁,它的血都是黑红的。
“你被虫子咬了?”常乐现在对虫子十分敏感,“没事儿罢?”
“没事。应该是从牌坊上落下来的。”
司伯言并不在意地拿出帕子将手心的虫子弄掉,将手心的残血也给擦干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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