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应该也知道他们的特征和习性吧?”常乐发现他们不信,反问。
怀王含笑默认。
李卓道“在一些杂书上见到过描述,却未实际接触过。”
“对嘛,我还不是从杂书上看到的?”常乐一拍手,扯得左肩又是一疼,忙停下步子,闭眼将那酸爽消化。
怀王无奈“就算是找到个借口,也莫要如此激动。”
常乐睁眼瞥他,气恼他不能做到看破不说破,为了掩饰尴尬,她还得狡辩“谁说我是找的借口?”
“太守夫人不正是因为不识书墨,才让本官来此吗?”李卓也跟上怀王刺破真相的步伐。
常乐沉了沉气儿,决定不能让自己的形象如此不堪“我还是认识几个字的,没那么文盲。”
“李某失言,太守夫人见谅。”李卓不急不缓,及时道歉。
常乐摆手道“没事儿,都是我平时太低调了。”
怀王一声轻笑,被她逗乐。
……
一路到了东院,皮蛋儿手下的几个小乞童正在跟衙役闹事。
李卓安排过来的两名学士,其中之一正在据理以劝。
“干什么呢?”常乐不悦吼出声。
怀王诧异瞧了她一眼。李卓已经对严厉的常乐报以习惯的态度。
东院里的人齐齐看了过来。
“我们要去看皮蛋儿哥!”闹事儿的乞童大老远地向常乐说明目的。
常乐迈步进去,衙役和学士纷纷避开她,向怀王和郡史行礼。
“夫人,夫人,就让我们去看看皮蛋儿哥吧!”其中一乞童准备抱上她的胳膊,但机灵想起她替皮蛋儿挨了打,立马蹲下抱住了她的大腿。
其他的几个也围在她的腿边可怜兮兮地盯着她。
他们是皮蛋儿的小弟,太守夫人帮了皮蛋儿,也就是对他们有恩。他们虽然浑,但是讲义气,深知对待恩人要客气,而且要谄媚。
常乐却一时受不了这阵仗。这群浑头,极少有要求她的时候,平日里都不可一世的像个大爷。跟皮蛋儿学的,那是十足十的像!
“好夫人,好不好嘛~”
浑头们突然撒娇,抱着常乐不撒开。
常乐被晃得晕头转向,忙道“答应你们也行,你们也得答应我个条件。”
浑头们面面相觑,立马嬉笑答应“夫人说什么是什么。”
真的是一群皮蛋儿!
“你们从今天起,开始和大家一起认字识书学画,如果不感兴趣就去学陶塑木工,还不行就再学别的,三天之内,找到你们想学的、想做的。”
常乐又恢复了当初的热血状态,一心想将他们拉回正途。
她坚信,没有一个人是废物,只是没找到准确的位置而已,她现在就是要帮他们找到准确的位置。至于后续,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些浑头听说要学一堆东西,立马打了退堂鼓。他们就想混着,一点也不想做那些看着就没意思的事儿。
“皮蛋儿的屁股都被打烂了。”常乐甚是悲痛地缓缓道,“现在在西院,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夫人,我们答应,快让我们去看皮蛋儿哥罢。”
常乐欣喜“麻烦康学士和郎学士,帮忙写几份契约书。你们要为你们的言行签字画押,要负责。”
众浑头皱眉,想着皮蛋儿还在受苦无人照料,只能咬牙答应。
“还是夫人厉害,又将他们给制服了。”刘三乐得直拍手。
在怀王眼里,常乐就像一本引人入胜的奇书,与她待在一处,时时都能翻到精彩的一页,更加期待后面的内容。她的一举一动,都如此夺目。
柳成言的眼光确实不差,交了这么一个朋友,让他也有幸得以见识。
“改变他们,却不囿于读书一条路,见识确实不凡。”
李卓深有同感“不仅如此,太守夫人育人之手段也极为不同。怀王若是有时间,可以时常来看看。”
此话,引起怀王极大的兴趣,却也没那么惊讶。怀王内心早就知道,常乐行事从来不同俗流。
不过,如何不同,他还是想见识一番的。
说话之间,常乐已经打发了那群浑头,让他们去二位学士那边守着,等签了契约就能让衙役带他们去看皮蛋儿了。
常乐径直到怀王跟前儿,做起了东道主,骄傲地介绍着这儿的一切“如今,这里有乞童二十七名,上至十五下有四岁。目前除开皮蛋儿和刚才那五个刺儿头,其他孩子都在学习……”
怀王认真听她说着,跟着她认识每一个乞童。常乐说起乞童来,对每个人都有一句极短的评价,脸上笑得慈爱。怀王静静看着,只觉心底也融了一片,化作眉眼之间的温柔。
看了临时的学堂,干净整洁;瞧了他们的每日课程安排,算术、小学、画画、杂谈、健体五门,丰富之极;验了学习的成果,虽浅薄但也属有成效。
“可惜,他们只能待一段时间,他们学了这些也只是了解而已。”常乐站在院门口,瞧着里面来回奔跑玩乐的乞童,止不住的心酸与无力,“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难啊!”
“天下乞童千千万,拯救了一个又新增一个,本来就是救不完的。这些都是命。”怀王出声宽慰。他不太喜欢看见她的眉间愁绪。
常乐眨了眨眼睛,勉强笑道“是,天下最难治的就是穷病。除非靠自己,别人的帮助只是一时的,不能断根。但是,咱们碰上了,是不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面对常乐突然话转扭头,怀王忽略她眼中的狡黠,心情舒畅道“此话何意?”
“怀王现在就一个人,养老不是也挺寂寞?不如拿出一点点,养几个孩子啊。”
怀王就知道她的厚脸皮说不出什么好话来,笑意吟吟,风流地摇了摇扇子“为了不寂寞,本王在攒钱娶媳妇儿。”
常乐眯眼“娶媳妇儿能花多少钱?”
怀王扫了眼离得较远的乞童,用扇遮面,微微向常乐旁边倾了倾“楼里的姑娘一夜都要两千两,太守夫人以为,娶媳妇儿能有多便宜?”
金钱的铜臭味儿啊!
常乐的脸都沉了下来,瞥了怀王一眼,忍不住骂道“败家爷们儿!”
旁边的刘三和李卓听见,差点没吓跪下去。见怀王仍旧笑得春风满面,这才少了些心慌,再次感叹太守夫人的大胆,怀王的大度。
“是,本王有的败,这才是最重要的。”怀王深知常乐的仇富心理,立志用钱将她压的死死的。
任你口齿伶俐,也奈何不了本王有钱。
常乐深吸一口气,扭头就发逐客令“怀王,这时候也不早了,还是早些去馆楼里转转罢,莫让那些姑娘等急了!正好,我也累了,想回屋休息了。”
怀王抿唇一笑“太守夫人说的极是,正好本王今夜还与如霜姑娘有约,也不便迟约,便先行一步了。”
如霜,风雪楼的花魁。怀王口中的大美人。
常乐有些想见。
“夫人,早些休息。”
怀王很是满意她的羡慕,愉悦地晃着扇子离开了东院。
李卓代替常乐送怀王出府。两位学士也将写好的契约书拿给常乐看。
常乐闷闷不乐地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繁体字瞧着她眼晕,便让学士念给她听。
结果用词文绉绉的,常乐又是听的头疼,又让学士用简单的话给翻译了一遍。
学士暗叹常乐真是个不懂书墨的农女,又费口舌给解释了一遍,就是常乐之前说的意思。
这一番折腾,契约书才定下,让浑头们签字画押。浑头们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常乐愣是让他们现场学。
“什么字不会写都行,但一定要会写自己的名字!”常乐如是说。
虽然,她也不会用毛笔写自己的名字。
为了做个表率,她也该偷偷学会一下才行。
……
接下来的几日,常乐再也没有回府,直接住在了衙门。十里也从太守府跑过来照顾她。
当她以为摆脱喜宴这个事儿的时候,容姑姑打破了她的幻想。容姑姑很是负责,每天晚上来衙门,跟她交代喜宴进度,并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该做的,常乐还是一件没落下。
不光常乐没回去,张长修也极少回府睡。基本上是白日路过,进去看看;晚上回去陪花氏几个时辰,将她哄睡了,又到衙门睡。
不过,睡的是主院的偏厢。
如此反复,花氏自然是气得不行,但又无处发泄。
和张长修住在一个院子里,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躲都躲不及,常乐很是苦恼。
撞上以后,日常就是——
常乐尬笑“早。”
张长修面无表情“嗯。”
常乐临溜前“希望你今天能抓到凶手,我去东院了。”
张长修依然面无表情“嗯。”
然后就是晚上。
常乐继续尬笑“今天还是没结果吗?”
张长修还是面无表情“嗯。”
常乐欲哭无泪,勉强道“那早点睡,晚安。”
张长修一如既往“嗯。”
如此对话,循环往复,常乐麻木到绝望。
除了应付张长修以外,她还要应付怀王那个不正经的养老王爷。
怀王经常以看乞童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出入衙门后衙,光明正大地让常乐陪逛。
可常乐忙于上课和解决孩童争端,没空搭理他。反而看他碍手碍脚,索性在人手不够的时候,让他当助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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