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走近,便可看见门口到处都是菜叶子,还有棍棒。
门前石狮子都被砸的稀碎,匾额也被扔在地上,碎成一堆碎木。
如此境况,不知道的还以为怀王府被人洗劫了。
但事实上也差不了太多。
今日怀王佯装叛变,立马就有不知情的将军带着人来,想端了怀王府。
任昀早就被怀王留下来,保护怀王府的人。可人手太少,只有被欺负的份儿,最后落得个惨不忍睹的惨况,只能硬生生抵着。
等皇帝回来后,那些将军禁军对怀王府的攻击才停止。
后头,就有些义愤填膺的百姓带着棍棒过来,自发地要再与怀王府的人干一场。
怀王妃受伤回府,手下也都伤残,任昀已经无力管这些百姓,就让人把大门关着,死死抵住,任由那些暴民在外面吵闹。
一直折腾到现在,他都还没来得及让人提前打扫。
怀王带着人立在门口,身后的人没有一个不替怀王觉得委屈的,一个个气得双手握拳,想将那些闹事的人都给打一顿。也暗自心疼怀王,怀王每回都不得不做这些令人误会的事,以至于名誉都没了,还处处遭人欺负排挤。
怀王身着盔甲,浑身也是凌乱不堪,身上好几处也都受了些小伤。
今日在历山一战并不容易,所幸最后还是攻了下来。
只不过,还是让李仁兼给跑了!
“怀王,我这就让人收拾一下。”
易云暗责了下任昀办事太过拖沓,就扬手打算安排几个侍卫收拾此处。
“有民如此,也算是国之幸。”
怀王却是先将他的手挡了下来,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若无其事地绕过地上的菜叶,踩着几块儿干净的地儿到了怀王府门口。
大门已经被人给敲开。任昀瞧见怀王回来,激动不已地将门口让开。
“怀王,您可回来了。您没伤着罢?”
“没事,辛苦你守着王府了。”
怀王眉眼一笑,拍了拍任昀的肩膀,表示一下安慰体恤之情。随后,状似无意地问任昀。
“王妃如何了?”
任昀忙回“陛下已经派太医来看过了,这时候怕是已经休息。怀王,您要现在去看看吗?”
怀王犹豫了下,环视颇为萧索、乱糟糟的怀王府,漫不经心地往沅殿走去,轻轻摆了摆手。
“不了。”
一入沅殿,便看见雯水揪着帕子站在门口遥望着。没想到雯水还在府中,怀王还是有些惊异的。
等他一踏进去,雯水立马冲到面前,泪眼汪汪的。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您没事就太好了!”
“让你担心了。”怀王笑盈盈地揉了揉雯水的小脑袋,道,“难为你还在府中。”
“雯水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定是要在这里等着殿下回来的,若是殿下回不来,雯水也是不会苟且偷生的。”雯水努力克制住想要抱住怀王的心思,见怀王发愁,立马笑道,“殿下今日想必是累极了罢,雯水这就去准备浴水和膳食。”
“嗯。”怀王点头应下。
雯水见脸上的眼泪一抹,立马动身去准备。
府中的侍女下人本来就不多,前些日子本来因为准备婚事增加了不少宫人,结果今日那些宫人听闻怀王谋反,还失势了,加上禁军以及暴民的攻击,十之都卷着东西逃了,更甚者还卷带些值钱的东西离开。
任昀和雯水自顾不暇,抵着外乱,没时间管他们,只能任由他们去了。也就在暴民退了之后,好容易将怀王府恢复了一些,不至于那么凌乱。
人手不够,雯水便请了侍卫帮忙。
一个时辰之后,怀王沐浴上药,换上一身干净利索的红衣。雯水替他将发髻挽起,束上玉冠,又是那个潇洒倜傥的怀王。除了脸上的刀伤,模样与之前一般无二。
雯水又让人端了些清粥小菜进来。
“王妃晚上可吃过了?”怀王顺口询问了句。
雯水道“已经吃过了。”
怀王点了点头,坐下随意吃了些,便起身往外走。见雯水跟上来,笑道“我还要进宫一趟,你便先休息罢。”
“殿下才刚回来,现在天色已晚,还要进宫?”
雯水担心地多问了一句,抬眼发现怀王的凝视,心下一惊,忙改口。
“雯水知道了。”
怀王这才收回眼神儿,抬步出了沅殿。
任昀安排怀王府的夜巡去了,易云带人跟在怀王后面,眼瞧着怀王走的方向不对,不由暗喜。
怀王现在去的方向正是怀王妃所在的湘殿,看来怀王心里头还是惦记着易昭的。
易昭嫁进怀王府后,并没有住进沅殿,而被怀王安排进了湘殿。
怀王到湘殿之时,里面的灯烛正要熄灭,看着是刚入睡的样子。
白藕将将把主屋门给关上,扭头便瞧见院子里多了一堆的人。没想到怀王这个时候还能过来,本来板着的一张脸瞬间笑靥如花,几步上前行了礼。
起身,便欢喜地用软糯糯的声音道“我这就去叫醒小姐。”
“不必了,本王就过来看看,她既已睡了,就不打扰了。”
怀王笑吟吟地摆了摆手,转身便要离开。
白藕一个快步挡在了怀王面前。易云见她如此无礼,便要出声责怪,白藕却口快地先说了出来。
“小姐从回来之后,就一直等着殿下回来。刚刚听着殿下回来,知晓殿下不会过来,这才睡了。殿下既然来了,不如进去看看?小姐身上受了不轻的伤,若是能见着殿下,想必也能好上许多。”
怀王念起易昭所为,也觉是应当当面道谢。默了默,便抬步往主屋走去。
易云欣慰地松了口气,带着侍卫站在外面守着。白藕已经先行进屋,将灯烛重新点燃。
屋内,并未睡着的易昭将外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暗骂白藕的多事,但在听到有人进屋的声音,还是忍不住有些期待。
五日前,易昭听说石来善遭人刺杀,怀王将西虎营交给了石来安,便猜想是怀王动的手脚。正适时,哥哥易河盛传来消息,说是陛下近日要归宫,怀王已经在光明正大地整兵,看来是要行事了。
易昭心急如焚,便决定在夜间,趁着怀王回府,将其刺杀。以防万一,她先在粥里下了蒙汗药送去给怀王,只怕他心有警惕注意膳食,以银针试毒。
当时确实十分顺利,怀王直接便将粥吃下,倒头便晕了过去。
易昭二话不说,便拔出匕首结果了怀王。
不成想,怀王却是没中蒙汗药,反倒将她给制服。
也就是这一试探,他确定了易昭的忠心。他正愁皇帝回都,不知找谁前去接应还不被发现,当即就将此重任交给了易昭。
事实上,易昭完成的很不错。
怀王念此,神色也温和了许多,一张桃花面上全是笑意。跟在掌灯的白藕之后进了左暖阁,屋内并不是很暖和,易昭躺在床上不知是否醒着,放下的幔帘将床榻挡的严严实实。
白藕将暖房里的灯点亮,便悄悄地溜了出去,顺手将门关上。
怀王三两步挪到床边,隔着幔帘低声道“你可睡了?睡了本王便走了。”
幔帘之中,易昭睁着一双清醒的眸子,不动声色地偏头看着幔帘上倒映着的人影,努力保持着气息的平稳,一言不发。
她也不知自己现在要怎么面对怀王。毕竟,不久前,她还毫不犹豫地想杀了面前这个人。
“真睡了?”怀王又问了一句,语气之中还有些调侃的意味儿,“那看来白藕是故意在骗本王了,如此恶行,当以严惩。”
易昭心下一惊,见幔帘之外的人影晃了晃,将要离开,忙出声阻拦。
“我醒了。”
外面响起一声轻笑,便见怀王的身影又在幔帘上慢慢放大。易昭有些气闷地咬了咬牙。
怀王竟是又在故意诈她!
怀王在幔帘之外站定,道“听说你受了箭伤,今日要不是有神仙相助,你便要直接与丞相拼命了?”
“当时陛下坠崖,君亡,作为臣民又怎么能苟活成为他们的俘虏?”
易昭说的淡然,却满是坚定。
“本王倒真娶了个好王妃。”
听闻怀王的感慨,易昭的身子都僵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怀王说的真诚,一点都不像是在故意开玩笑。
但一想到他们的亲事,完全是怀王因局势而委屈自己,心里仍旧是有块大石头压着。
“怀王娶我,只是为了和爷爷一起迷惑丞相。如今事情了了,我们……”
“怎样?”
易昭默了下,干脆道“我们便和离了罢,这样怀王也能另娶真正想娶的王妃。”
“你这是觉得本王上次没死在你手里,不甘心?”怀王戏谑的声音响起,易昭一头雾水,怀王又接着道,“所以,想借大将军的手将本王给杀了?本王要是将你给弃了,大将军和你那个哥哥不找本王算账才怪。”
易昭听闻怀王的担心,忙道“我会跟爷爷说明白的,也不会让哥哥胡闹。”
“你要是有想改嫁的人,那本王同你离了也行。若是你只是怕占着王妃的名分,那便是白担心了。”怀王云淡风轻道,“本王这辈子也没打算娶王妃,空着也是空着,你先占着也无妨。”
易昭怔愣地看着幔帘上的人影,心情复杂,不知喜愁。
她自然是愿意跟在怀王身边,只不愿意这是怀王妥协的结果。她易昭到底还是个将门之后,有着自己的尊严和骄傲,若是嫁个人还让对方颇感委曲求全的,说出去也太过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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