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突然变得不平静起来。
从天极殿的朝会开始。
大群大群的官军围了崔仁师的府邸。
围了卢承庆的府邸。
同样也围了卢承思的府邸。
三位大唐的权臣似乎一日之间失势，三府被抄。
三家上千口人，被打入刑部大牢。
据坊间传闻，三个府中，搜出了大量的兵器和盔甲。
谋逆罪，已经无可抵赖。
一时间，五姓七望中人，人人自危。
魏王府。
王硅来访。
“这个节骨眼，你还敢来这里。”
魏王李泰见到王硅的第一句话就不咸不淡地问道。
朝中发生的变故，他已经得到了汇报。
五姓七望的处境，他自然也非常清楚。
同时李泰知道，五姓七望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现在动的是崔家和卢家。
而接下来，很可能是另外几家。
谁都没有想到，看起来有些憨的驸马陆恒，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绝地反击，干成了这么一件大事。
这不仅需要胆量，更需要智慧。
王硅来了。
他正是带着这一点，来找李泰的。
王硅一反朝堂上的小心谨慎，也没有往日对魏王殿下，这位李二嫡子的敬畏。
“魏王，你的死期要到了！”
王硅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第一句话就是这样说的。
不过，他的心里是颤抖的。
惊慌而充满恐惧，一如在朝堂上看到卢家与崔家的最终下场时所做出的应有的，正常的反应。
李泰惊了一下，脸色有些阴沉。
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李泰第一时间就已经知道。
不过，他还没有来的及好好消化，这件事情所代表的意义。
只不过在模糊中感觉，大唐似乎要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发生。
五姓七望要危险了。
冰已破，刀已出。
唯一不确定的是，冰要破到什么程度，刀会在哪一刻收起。
“王硅，你是在威胁本王吗？”
李泰目露凶光，在他的印象里，王硅是谨小慎微的，在自己面前。
即便在其他同僚面前，此人似乎有着非常充足的底气，有着非常强大的依仗。
“能威胁到魏王殿下的，不会是我们这些臣子，只有太子殿下。”
王硅自己倒了一杯茶，先喝了一口，然后说道。
魏王眼中的凶光收敛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狐疑，然后是一瞬间的失措。
“呵呵呵，魏王殿下是天下有数的聪明人，你一定已经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王硅呵呵笑道。
“今日朝堂上，陆恒大放异彩啊！”
“陆恒是什么人？是当朝天子的心腹，也是太子李承乾的铁杆拥趸。”
“陆恒这几年做了些什么事情？魏王殿下想必比老臣还要清楚。”
“而，魏王殿下与陆恒之间的关系如何？也不必老臣赘述。”
“将来有一天，五姓七望全部连根毁灭，魏王殿下就如同失去了所有的臂膀。”
“到那个时候，说句大不敬的话，圣山上西去，太子临朝。那时任凭大唐山高海阔，还能有魏王殿下的活路吗？”
“就算魏王殿下因为豫章公主的关系可以苟活，也不过是圈禁在笼子里的某种动物而已，不要说尊严，哪怕是自由也会永远失去。”
“魏王殿下，想想是不是这样啊？”
说道这里，王硅停住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李泰。
李泰目光闪烁，迎着王硅的直视，问道：“王大人今天到府中，就是为了嘲讽本王，想要落井下石吗？”
王硅呵呵笑道：“如此没有品位的事情，一没有利益，二没有理由，我是不屑于做的。今天我来，是想给魏王殿下指出一条活路。”
“还有活路吗？”
李泰苦笑。
是的，他曾经有过许多幻想，幻想过有一天成为太子，取那位跛子而代之。
他曾幻想过，有一天龙袍加身，坐在龙椅上指点江山，成为九五之尊。
但是这一切，都随着李承乾腿伤的恢复，化为泡影。
“有，当然还有。”
王硅努力点头，压低了声音道。
“如果有一天，皇上驾崩，太子身亡，那么，唯一能登上皇位的就只有魏王殿下了。”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魏王李泰猛然一惊，王硅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他是想要当皇帝，可是现在父皇还龙体健硕，这件事情，他连想都不敢想的。
“殿下，现在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了，你也知道，太子李承乾一直想要你离京就藩，一旦远离皇城，一切都没有可能了。”
“想一想，宣武门啊，宣武门啊！是非成败，不过是一念之间，成王败寇，在皇家之中，亲情算什么？”
“这件事情本王是绝不会做的，王大人也不必说了，今天本王就当你从未来过，从没有说过这些话。你走吧！”
说完，魏王李泰朝王府大门方向一指。
王硅的笑容凝固，然后叹息一声。
“算我们看错人了！既然魏王殿下连这个魄力都没有，那么五姓七望也就没什么好想的了，如果将来殿下再想成就什么大事，也将永远失去有力的臂膀了。”
王硅说完，转身便走。
魏王李泰看着王硅的背影，脑子一片混乱。
这件事情实在太大，是生死立叛的事情。
哪怕是太子李承乾登基，然后对自己进行打压，那也是不知道多少年之后的事情了。
而这件事一旦做了，如果失败，将再无活路。
王硅已经走出十几步。
魏王的内心在极度挣扎犹豫。
“其实，魏王殿下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事成之后，坐在那个位置上，然后登高一呼而已。失败了，也只是由五姓七望承担。我们，也只是要一个师出有名而已。”
直到王硅走出了二十步，忽然停住，回头。
魏王李泰仰头望天。
王硅站在那里，等着他的抉择。
是的。
王硅说得很直白。
不必李泰出人，也不用他出力。
不用他从中运筹布置。
只要他坐享其成，如果事成了，就坐在龙椅上?受唾手可得的皇位。
一旦失败了。
魏王李泰并没有做什么，并没有太大的风险。
似乎，并无不可。
野心，这种东西，一旦生出来。
就如尿了一半的尿，想要收回来，不但憋不住，就是捏也捏不住。